叶靖鹰说:“都是些脏乱的差事。”
花又青凝视他:“我不知什么是脏乱,只知道一点,能替宗主做事,是我的荣幸。”
叶靖鹰很满意她的回答,放她去休息。待花又青走到门口,又叫住她:“傅青青。”
她退回,拱手行礼:“叶宗主。”
抛来一个白色小瓷瓶,叶靖鹰说:“把这丹药拿去,每日吃三粒,能益气补血。”
说到这里,他看花又青的脸色,奇道:“好好一个小女孩,怎么搞得如产后不久的姑娘?”
花又青说谢谢宗主——是我自己体质虚弱。
慢慢退至房门外,关上木门,旁边的王不留吃惊地看着她额头,瞪大眼睛,像一个猫头鹰。
花又青没理他,掏出白瓷瓶,嗅了嗅,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倒出一粒,舔了舔,以舌头辨认药效,辨认完毕,直接生生吞下去一粒。
王不留跟在她身后,怕惊动了叶靖鹰,压低声音,劈头盖脸地问她:“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真的就这样磕头了?”
花又青无所谓:“我又不是男儿。”
“你没有基本的尊严吗?”王不留不可思议,“让你跪你就跪?”
花又青停下,黑漆漆的眼,望王不留:“基本的尊严能救我哥哥吗?”
王不留一时语塞:“……叶宗主不会见死不救的。”
“因为你和他从小一起生活,他肯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花又青认真地说,“我不一样,我们非亲非故,又无利益相关,他的确也没有相救的必要。”
王不留摇头,坚持自己的看法:“你把叶宗主看得太冷漠了。”
花又青脚下不停:“或许吧。”
她现在不想和王不留讨论这些,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缓过精神。
因为——
三个时辰之前。
叶靖鹰将她一身的经脉都封住了。
花又青完全不明白对方看出什么,又想做什么。
当叶靖鹰看到她和傅惊尘互相扶持下山后,便立刻出手,点了她周身穴道;待回到药峰后,又细细探了她一身经脉运转,方拈着胡须问她,她究竟是修习过什么功法,如何遮盖住一身的修炼痕迹。
花又青说不知。
她的确不知,只记得自小就如此。修道之人能伪装成什么都不会的普通百姓,前提是,被欺瞒的那个人修为低于她(他),才不会看穿。
而花又青,自小修道至如今,哪怕是大师姐和二师兄,都无法看清。
仗着这一点,在先前的几次门派战争中,花又青常常扮猪吃虎,装作普通人,一举打败多个入侵的头目。
叶靖鹰已经活了百余年,精通的并不只有医术,实力更深不可测。
如今出手封了她的力量,花又青还未怒,他自己倒先愤怒地一通指责,批评她真是暴殄天物,天生的修道之才,却是东一榔头西一斧头的,什么都学,什么都不精,乱学乱搞,误入歧途……
从今往后,要她认真随玄鸮门修习。
修习中,她的经脉亦会依次梳理、顿开。
花又青有口难言。
清水派源远流长,但大部分弟子在封魔一战中殒落,就连定清师尊也不过油尽灯枯。
如今这些弟子中,也只有大师姐曾见过定清师尊。
其余的人,基本都是摸索学习的,什么都学,何来的“精”呢?
封她经脉后,叶靖鹰又拒绝为傅惊尘和金开野医治,要她叩八十一个响头。
磕头倒无所谓,花又青又不是第一天给人磕头。
磕完了,他亦答应救治两人。
那便是好事了。
花又青不在意什么所谓尊严。
脸这东西,但凡肯舍弃,便是天下无敌了。
显然有很多人看不透这点,执着于所谓的尊严。
王不留追出,提醒花又青:“你哥醒了。”
花又青说声好,又犹豫了,着实不想让傅惊尘看到她现在的狼狈样子。现如今,额头肿那么大一个包,一眼就看出发生了什么。
偏偏她现在连最简单的疗伤术也做不了。
不知叶靖鹰用的什么法子,她试了几次,都像冲不开被封住的气脉——不,不是冲不开,像漏水的骰子,发不出力。
花又青说:“你和他说,我在休息。”
王不留说:“可我刚刚说你在煎药啊!”
“那你说我煎的安神汤,煎完后试试咸淡、结果睡了过去,”花又青惊奇,“说谎也要我教吗,小子?”
王不留气急败坏:“小丫头片子,说什么呢你?”
花又青懒得理他,敏捷爬上木楼梯。
狭窄阁楼之上,是叶靖鹰的藏书之处,也是让她暂时睡觉的地方。
原本专门给女弟子隔出一个房间,如今住着蓝琴。
花又青不想和她睡在同个房间,谁知她半夜“发梦魇”,会不会捅死她?
先找寻笔墨,花又青将在那墓室中看到的梵语抄下,又翻几本书,都是各地收拢来的古医著作,皆是看不懂的深奥文字,很适合催眠。
看着看着,眼一闭,失血苍白的她蜷缩在重重书籍中,慢慢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