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在看着她。
“嗯?”
向饵不由得从喉咙深处发出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反而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身子僵硬,脊背挺直,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一定是吃完饭,她又把雕塑转过来了而已,一定是这样……
可,屋子里的腥气久久不散。
她吃的是泡面,鸡蛋都没打,不可能有这么持久的腥味啊。
向饵小心地坐起身来,探头朝窗户看去。窗外是一棵很大的香樟树,细密的深绿叶片兜着雨水,闪烁着粼粼波光。
周围安静得可怕。老家属院只有一些私自拉起来的路灯,孱弱地发着光,照亮很小片的地方,其他小楼、石板路、大树和青苔,全都被黑暗吞没。
向饵心跳扑通扑通,她抬手按住胸腔,感觉心口闷闷的,低头一看。
她的心脏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吸盘形状的印记。
心跳猛地停顿好几拍。一时天地之间,几乎只有向饵自己的粗重喘息声,世界小到只剩下这一块吸盘印,在她血红的视线里怎么都消不掉!
向饵眼角泛疼,反应过来时,她牙齿正在咯咯作响,唇瓣被自己咬出鲜血,血腥味弥漫整个口腔。
而那块吸盘印记还在,和刚被她发现时一模一样,新鲜的,泛红泛青的,手指压上去会有一点疼的。
是真的,这个印子是真的!
是谁留下的?这样不寻常的、边缘有些锯齿状的圆形印记,又是怎样、用什么东西留下的?
向饵喉咙像堵着一团棉花,她想要大喊大叫,却喊不出声音,她想要站起来离开这里,可……她又能去哪里呢?
一个孤儿,一个在省会城市里无足轻重飘荡着的年轻女孩,她没有家,这里就是她的家。
向饵想转身,可她转身,势必会撞上那尊雕塑。
撞上那一只可怖的、专注又冷静的眼睛,和那些飞舞在周围的奇特触手。
她身躯极度僵硬,按着心口的手无力垂落,她拎着自己沉重的躯体往后退去,并没有转头,小腿直接撞在床上,整个人顺势倒下。
她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浑身发抖。诡异的梦境,小腿的淤青,胸口的印记……这都是怎么回事?
她以前睡眠质量虽然不太好,但也从来没做过这种梦境,每次睡醒都还能清晰记得梦境内容,还留存着梦中诡异的感受。
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她心中其实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她不敢承认,似乎一旦承认“它”的存在,就会有更加可怖的事情发生,是一种直觉。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
她呼吸渐渐恢复均匀,也慢慢变得冷静下来。她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想起那根暗红色的诡异触手……
“啊!好痛……”
脑袋骤然间针扎似的疼痛。多么恐怖的疼痛啊!好似一根电钻直接钻进她脑袋深处。但实际上,她又能感觉到,这疼痛并不真实,有一部分来自于自己的心理作用。
她现在太惊慌了,只是一想就会牵扯着心口,一起疼痛。
她翻身捂住脑袋,刻意翻到看不见雕塑的那一边。她看到了木板床的床架子。
床架子后方的墙壁上,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按住脑袋,试着往那边移动,想要看清楚。
这个时候,客厅里却传来声响,有什么人正在走动,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很明显。
向饵猛然盯住客卧的房门,这房门如此脆弱,如此陈旧,锁头她也没有换过,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反锁过。
这边治安很不好。陈旧家属院并没有物业,里面住的几乎都是老人,经常发生偷盗事件。
现在是凌晨三点,窗外月色黑沉。
这样恐怖的梦境刚过,她现在极度恐慌,生怕门外是……
“向饵?你在睡觉吗?”
是室友!正常的、清晰的室友的说话声!
当她室友的声音响起时,她是真的,结结实实松了一大口气!
这几乎是她这一天时间里唯一正常的事情了!
向饵迫不及待出了声:
“怎么了?我没睡。”
室友说:
“那你出来,我有话想问你。”
“唰啦——”声响覆盖天地,窗外,骤雨再度落下。
向饵忙不迭转向床边,视线接触到那只大眼睛雕塑,如同被火烫了一样快速转头,不多看一眼,穿上拖鞋。
打开房门之前,她还是压抑不住好奇,走到床头看了看。
就在木头床架之后的潮湿墙壁上,长着一丛一丛肥润漂亮的蘑菇,看起来生机勃勃,随风招摇。
向饵意识到的第一件事:世界上,没有血一样鲜红且半透明的蘑菇。
她紧接着,意识到第二件事:蘑菇在摇动,可房间里,没有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