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暑依旧没有消退下去。
秦祀单肩背着书包,独自一人从密密麻麻的送考大军中走出。
少年身姿修长,英气的脸和脸上略带漠然的神情都非常容易辨认。
“秦祀!”
穿着白裙子的小姑娘站在马路对面对他招手,小脸被太阳晒得发红了。
他完全没想到鹿念会来。
更没想到,她会……打扮成这样。
鹿念很少穿裙子,米白柔软的裙子才到膝盖,将女孩逐渐抽出的几分窈窕显得分外明显一些,她小脸被晒得通红,眉睫弯弯,显得格外鲜活。
他扭过头,不想多看,把自己和她的距离再度拉远了一些。
鹿念问,“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来?”
切,肯定是不高兴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秦祀没作声,走进了一家便利店。
鹿念面颊忽然一凉,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凉的饮料罐,贴在脸上的感觉分外舒服,她眯着眼睛,“好凉啊。”
他默不作声,注意着没让自己手指碰到她的面颊。
“我有东西给你。”片刻后,秦祀简短的问,“你现在有时间?”
鹿念“诶”了一声,“不太远可以,我六点前要是不回去的话,陆阳估计又要拼命打电话或者直接来抓我回家了。”
不知道是这句话里的哪部分微微刺痛了他,少年脚步微微一滞,随后恢复正常。
他带她来的是一个小酒吧,鹿念认得,就是明哥开的那家,秦祀曾经借住过在那里。
他没让她靠近那酒吧,让她在对面公园等他,鹿念百无聊赖的在公园长椅上坐下,随意晃荡着两条纤细的小腿,她当惯了小女孩了,近年上学也少穿裙子,这下依旧没什么意识。
不料,没荡多久,忽然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原本是秦祀的校服外套,宽宽大大的,被简单粗暴的扔在了她腿上。
鹿念还没回过神,少年已经不言不语的飞快走了。
不久,他拿着一叠纸走了下来,待他走近,鹿念奇怪的看着那叠纸,“这是什么呀?试卷?”
“这些年我住在陆家,一共花的。”少年停滞了一下,没有说你家,而是用“陆家”二字取而代之,“食宿学费……加一些额外费用,和利息。”
白色的A4纸上,打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让她看得眼花缭乱,从他到陆家后,每一年的收取和支出,以及利息,最后加成一个总和。
“你家里账本应该也有,你可以回家核对。”
“现在还差一点,明年之内,可以全部还清。”他说,垂着睫毛,看不清楚表情,“到时候我直接汇到你账户。”
私立学费格外昂贵,陆家住处也在寸土寸金的地域,只算学费和住宿,都并不是一笔十六岁少年可以轻易独自承担得起的数字。
鹿念此刻是完全懵住的,愣愣的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笔迹和他的人一般,刀刃一样冰冷锋锐,欠款数目,以及最后一个冷冷的签名。
她甚至在那看到了几个刺痛她眼睛的费用。
是那些年,她曾经偷偷给他添置的那些礼物,当时她以为秦祀接受了那些礼物,为他高兴了很久。
现在,这是要和她彻底恩断义绝么。
“你以后,不会再回去了?”女孩软软的手指攥紧了纸张边缘,攥得发皱,她安静的抬头看他。
少年沉默了很久,摇了摇头,“不。”
鹿念垂着头,“以前,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
少年没有说话。
他看着她,漆黑的瞳孔里映出的影子,已经开始变得越发好看,让他每看一眼,心里难受就多一分。
他们离得很近,或许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那么近。
秦祀最终什么也没说,他能说什么呢,他残存的最后一丝自尊和高傲不允许他说出什么。
鹿念低声说,“可是,我也一直以为,我们至少能算是朋友。”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们刚认识的时候,她也就是个病歪歪的小女孩,孤独的一人被留在房间里,玩伴很好,她很珍惜那段时光。
朋友……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些颠沛流离,不堪回首的回忆,她知道的,和她不知道的。
她永远也想象不出他曾经的那些经历,包括现在,他过得依旧狼狈不堪,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能飞快的往前走,而她天生就是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大小姐。
甚至,连他的吃穿用度,用的每一纸每一笔,都是她家里的。
他有什么资格?
小时候很多人骂过他野种,骂他各种更难听的话,他遭遇过各种难堪毫无尊严的境地……秦祀都不在意,可是,唯独在一个人面前,他不想表露出任何这种不堪。
少年已经开始隐隐意识到了自己心里懵懂的感情,以他高傲偏激的性格,少年时期格外敏感强烈的自尊心,他不愿意承认,一直抗拒,学习,兼职,每天工作到深夜……他不给自己任何休息的机会,似乎能把这笔数字还上,就可以完全改变自己的身份,消抹去那些回忆,把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情绪都抹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