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跟着荣锐和孙之圣走进工房。
这儿出乎意料地宽敞, 足有上百个平方, 朝南是一道厚重的对开门, 门对面是一人多高的货架, 堆着一些废弃的原料和包装箱, 上面灰尘遍布,蛛网纠结。
东西两面墙边铸着大型不锈钢操作台, 中间嵌着宽大的一体式水槽, 倒是出奇地干净,仿佛刚刚有人擦拭清洗过一般, 周围的地上还有未干的水渍。
货架前面支着一张打开的沙发床, 下面带着万向轮, 大概以前是工人休息时用的,极为破旧,上头堆着两床烂棉被,脏得几乎看不出颜色。
工房是人字顶, 穹顶很高,但没有窗户, 只在顶棚和墙壁相连的地方留了一圈空隙,作为透气孔。透气孔约有十公分宽,成年人勉强能伸出一只胳膊,前提是能够爬上三米多高的墙壁。
穹顶正中吊着一个灯泡, 已经破了。也就是说,这间屋子一旦关上大门, 只能靠顶部那一圈透气孔采光,即使白天也非常昏暗。
大门一侧放着把椅子,一个警员正在取椅背上的指纹。萧肃凑过去看了看,孙之圣踱到他旁边,解释道:“这应该是用来顶门的,椅背这个高度正好能顶住里面的门把手。”
萧肃目测了一下,果然如此——大门是向内开的,大约一米高的地方装着一对生锈的铸铁把手,只要用椅背顶住把手,从外面很难轻易推开。
勘验组正在各种测量、拍照和取证,萧肃不敢乱走,生怕破坏什么证据,荣锐却不大在意,绕过两名工作人员,站在工房正中间左右观望,之后又走到两个操作台边,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水,凑在鼻端闻了闻。
之后,他绕着沙发床转了两圈,蹲在地上仔细观察地板上的痕迹,不时掏出手机拍照,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过了片刻,他站起身,向孙之圣点了点头。孙之圣会意,对萧肃道:“差不多了,走吧,去看看他们问出了什么。”
三人从工房出来,外面天已经大亮了,孙之圣走到一边去打电话,萧肃左看右看,找不到方卉泽的影子。
荣锐乜斜了他一眼,道:“找你小舅?他们应该是被本地警方带走了。这儿是珑州地界,现场、人证、物证,都归县公安局管辖。”
果然,孙之圣打完电话便说:“人在县公安局,我已经协调好了,走吧,过去看看。”
萧肃对孙之圣万能的协调能力也是服气了,好像整个公安圈就没有他协调不下来的事情。
不愧是他们局长的亲儿子。
三人沿来路步行到省道边,开着萧肃的车往县城走去,大约半个小时后到达当地的县公安局。
方卉泽和罗田已经做完笔录离开了,孙之圣调阅了他们的记录,内容和荣锐猜测的一样——昨天傍晚罗田报警以后,一时半会得不到什么反馈,于是求助于直接上司方卉泽。方卉泽抹不开情面,通过技术手段找到罗建红手机里的微信定位,然后带人连夜赶到了事发地点。
后面的事情萧肃和荣锐都知道了。
孙之圣又问罗建红和罗建新兄弟的笔录,县局刑警说:“罗建新情况不好,已经送去医院了,他大哥罗建红刚吃了点儿饭,这会儿应该正在做笔录,你们要是等不及,可以去旁听。”
孙之圣办好手续,领着荣锐和萧肃进了问询室旁边的监控室。
隔着单面玻璃,萧肃看到里面坐着罗田的父亲罗建红,老头神情萎靡,眼圈青黑,右手夹着烟卷,正在吞云吐雾。
不过他显然身体素质不错,即使在黑黢黢冷嗖嗖的破烂工房里关了三天三夜,腰板依旧挺直,思维清晰。
“你说你是正月初十中午收到的微信?”坐在他对面的警察问道,“你认识那个给你发微信的人吗?”
罗建红摇头。警察问:“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通过他的好友验证?”
“我以为是同事或者朋友。”罗建红吸了口烟,哑着嗓子说,“我一个糟老头子,谁没事儿加我好友啊?所以我当时没多想,顺手就通过了。”
“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按照他发的定位去那个工房?”
罗建红肿胀的眼皮略微翻了翻,眼珠扫过左上方,转了一圈,说:“好奇呗,我平时就喜欢看些个悬疑恐怖,家里人都知道。当时接到这个定位,我感觉跟里写的似的,挺神秘的,再加上退休了没事干,闲得慌,就决定跑一趟玩玩。”
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难得他还有这份好奇心。萧肃直觉这理由相当敷衍,但询问的警察只瞥了他一眼,就接着往下问了:“你是怎么到那个工房的?”
“打车,之后步行了一段。”罗建红说,丢下吸完的烟蒂,从兜里翻出一张出租车□□,“呶,票还在呢。”
□□被搓得皱巴巴的,似乎还有点潮湿,上面的字都有点晕开了。警察用证物袋将它装起来,接着问:“你到工房以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生什么?被人关起来了呗。”罗建红打了个哈欠,又点了一根烟,“那天,我好不容易找到定位地址,结果发现是个孤零零的工房,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心里就有点毛毛的。刚要走,忽然听见工房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当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