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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

空气紧张得要炸开了。

萧肃注视着耶格尔,表面上淡定自若,其实内心已经紧张得快要吐了。

他怕耶格尔杀了他。

以他现在的体力,对方只要动手,他必死无疑。

但这一关他必须要过,这个险他必须要冒。

权衡再三,他决定不借助方卉泽的力量,直面耶格尔,和他一对一进行较量。

输了,他今晚走不出这间实验室,赢了,他或许能打破方卉泽和耶格尔之间的平衡,成为他们之间的第三方。

虽然他坚信荣锐和孙之圣最终能找到ELYsion,但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他必须先试着自己救自己。

对视,不过数秒,但却漫长得让人心底发寒,萧肃看着耶格尔的脸由白变红,鬓角汗水连珠般滚落,在下巴的凹陷处积蓄成一滴巨大的水珠。

水珠将落未落,耶格尔的手指忽然抽搐了一下,萧肃抢在他崩溃之前,轻声而快速地道:“其实我不在乎他在哪儿,他是男是女,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关系,耶格尔,我只在乎我自己。”

耶格尔的手指陡然放松,下巴上的汗珠啪嗒一下掉在地面上。

“你不会看不出自己的问题在哪里吧?”萧肃一瞬不瞬地观察着他的神色,“三年多,几百组实验,我不信你没有发现症结所在……耶格尔,不要骗自己了,这样的实验做下去是没有意义的,不过是重复以前的失败而已,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从头推翻,抛弃第一代病毒结构,从原始样本开始设计新的病毒结构!”

耶格尔脸色变幻,浅棕色的眸子不停转动,一言不发,但紧绷的身体已经放松了下来,之前那氤氲在他身上的杀气,不知不觉间散了。

“照现在的思路继续下去,除非奇迹出现,可能折腾到最后也只能得出一个‘此路不通’的结论。”萧肃调整语气,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放置在与他同一阵线上,像个同行、合作者一样分析着,“与其祈祷万分之一的幸运,不如推翻重来,有你之前三年多的研究基础,新的实验能少走很多弯路,也许几个月,幸运的话几周,就能得到可观的进展。”

耶格尔闭了闭眼,以手扶额,嘴唇嚅动了几下。

萧肃等他更加平静一点,道:“耶格尔,我无意刺探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乎是谁发现了这种远古生物,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手里也没有原始生物的样本?”

“告诉我真相。”他温和但坚定地说,“方卉泽也许有些东西不懂,但在我这儿,你越不过去。”指了指ICU的方向,“我不想变成那个样子,死后还不得安稳。”

耶格尔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呻|吟。萧肃沉沉道:“一个招数用不了两次,耶格尔,再拖下去有一天我也死了,你打算用什么方法瞒过方卉泽?”

“该死的上帝……”耶格尔用德语低声喃喃了一句,转身往外走去,“跟我来。”

午夜一点,咖啡壶蒸腾着醇香的热气,耶格尔坐在工作台一侧,双手握着咖啡杯,浅棕色的眼珠看着杯中某个虚空的焦点,声音低沉:“你确实……很厉害,我整理了那么多的材料,以为你会忽略最早期那些繁复而不成熟的数据,只关注最近最新的结论……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有耐心,把所有东西全部看完了。”

萧肃坐在他对面,脸色有些疲惫,但仍旧像往常一样平静自若:“我说过,对于一个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的人来说,用来思考的时间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耶格尔勉强地笑了下,说:“我以为那只是你嘲讽我的笑话。”

“一部分吧。”萧肃坦诚地说。

耶格尔再次笑了:“萧,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又脆弱又危险,明明一只手就能杀死,却像匕首一样让人不敢随便触碰……我有些理解方为什么那么执着地爱着你……”

“不,你不理解。”萧肃打断他,“没有人能够理解并不存在的东西……我们最好永远别提这个话题。”

耶格尔动了下眉梢,也许看出他对这件事极端的排斥,道:“好吧……其实从半年多之前,我就意识到第一代病毒有问题,但我并不想放弃,所以一直抱着万一的希望——也许我的想法再成熟一点,也许条件设计再细致一点,就成功了呢?直到上上周,我还在论证新的方案。”

他叹了口气,道:“也许这就是你们中国人所说的‘一叶障目’吧,我为这个项目付出了太多太多,我不想承认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总想着路一定是通的,只是我走的方法不对。”

他呷了一口咖啡,摇头:“你真是残忍,萧,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戳穿了我人生最大的失败。”

萧肃道:“现在说失败还为时尚早,我研究过你的思路,说真的我是很佩服的,我有七成……不,八成以上的把握,按这个想法走下去,只要有原始样本,最多半年,你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顿了下,有些怅然地道:“如果半年后还没有成功,那也许就是我的命吧……命运就像恶劣的孩子,总是喜欢玩弄手里的玩具。”

耶格尔抬眼看着他的表情,棕眸闪烁。萧肃轻啜一口咖啡,低声道:“该死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