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层尘的正堂正座,然后便坐下相侯,胡寅、蓝珪、刘晏也都重新立定。其中,身着紫袍的胡寅站到了赵官家左侧下手,蓝珪立到了赵官家身后侧下,而刘晏则依旧扶刀挂斧立到了门前……自从王德验证了锤子、长斧等破甲武器对上金人的效用后,御前班直几乎人人挂锤悬斧。
不管如何了,片刻之后,随着郭仲荀亲自执槌奋力一击,鼓声陡然一起,堂上登时肃然,而原本安静的县衙后院,却瞬间鸡飞狗跳起来……毕竟嘛,杜充性格严肃,素有嗜杀之名,如今掌握大军,更是无人敢有稍违之态。
便是上次岳飞、马皋、王彦三人一起来谏,也只是哭谏,何论如此惊扰?
而果然,仅仅是片刻之后,刚刚起床不久的杜充便勃然大怒,其人连官袍都不穿,只是寻常便服,然后赤便脚穿着木屐,踢踏不断,从后院寻来。
不过,刚一转过墙角,来到前院,这位哲宗朝就已经是进士的大宋重臣便注意到了前院上空那高高飘起的旗帜。
相较此物,沿途满满腾腾的甲士,反而无足轻重了。
出乎意料,怔在彼处片刻之后,情知是怎么一回事的杜充并没有逃,也没有避,反而回头唤人将自己的紫袍取来,就在墙角这里,于催促的鼓声中面无表情换上,然后踩着木屐、光着脑袋,向堂上而来。
转过墙角,绕过廊柱,在沿途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昂然登堂,从容行礼问安,口称陛下。
赵玖见到那击鼓红袍官员兀自停下,然后一紫袍老者昂然上堂对自己行礼,情知是杜充当面,却也平静相对:
“事已至此,杜卿还有何言语?”
“有!”杜充就在堂下拱手而言。
“说来!”
“官家,大宋局势至此,非臣所为!”
“那是谁所为?”
“先是君王无道!”满堂瞩目之中,杜充凛然相对。“二圣自取其乱,或私心推诿,或投机取巧,殊无一妥当之人,便是官家,今日看似赳赳,直奔此处,有汉高祖夺韩信之风,但昔日先弃父兄于开封,急迫登基于南京;又弃两河千万士民,意图苟安于河南,难道是假的吗?”
堂上堂下,一时色变,胡寅本能想出列,但不知道为何却硬生生忍住了。
而见赵玖以下并无言语,杜充穿着紫袍踩着木屐,却是继续在堂中愤恨不平起来:“再看朝堂诸公,自黄汪到李宗,再到眼下二吕,主和也罢,主战也好,主守也行,主攻也成,但谁人能逃出一个刚愎自用,党同伐异之论?为一个陪都之事,迁延一载,反复不定,主和者先放任官家尽弃河北,致使大局崩坏,结果转身主战者又推着官家定下那般苛刻的主战方略,引来今日之祸!这些人,难道是可以倚仗的大臣吗?!”
赵玖依然不语。
“还有建炎以来的各镇军将,韩张李曲王刘,除了一个不上不下岳飞算是有些古名将之风,其余那些人,或泼皮无度,或贪财无伦,或沽名钓誉,或自恃无礼,或有勇无谋,或无能卑劣,又有哪个可以依之为臂膀?”杜充见状,气势愈盛。“至于再往下,那些所谓东京留守司诸将,所谓抗金义军,连是贼是军都说不好,又到底有什么可用的?官家可知道,这些人昔日做贼时,对付百姓比金人更残虐?他们动辄几十万兵,是从何而来?宗留守写给官家那些札子里的百万大军背后,又有多少妻离子散?这些人,个个该杀!官家知道吗?!国家沦落到现在,正是上上下下,无一处可用之人!官家知道吗?!”
“朕知道。”赵玖终于开口。“杜卿说的这些,朕都知道。”
杜充陡然一怔。
“杜卿说了这么多,朕也懒得一一讨论,只是想问一问杜卿两件事而已,可否?”赵玖继续面无表情相对。
杜充冷笑一声,拂袖侧立。
“你说的这些,朕都不否认,但眼下这个局面,除了你说的这些,就没有别的缘故了吗?”赵玖微微一叹。“归到根子上,难道不是因为金人侵略所致?金人无罪?”
杜充张口欲言,却只能继续哂笑一声。
“其次,上上下下,从君王到义军,都无用,都有错,那卿家身为一方重臣,而且还是沦陷之地出身的河北人,又到底为大局做了什么有用之事呢?”赵玖终于摇头蹙眉。“阵前与金军主帅私下媾和?便是青莲出淤泥而不染了?”
杜充继续摇头:“官家好言辞,但臣想说的都已经说了,此时无话可说。”
赵玖也继续摇头:“朕知道杜卿的心思,无外乎是见局势如此,觉得不大可能胜,便彻底失了信念……依着私心,朕本该当众与你再论一论、驳一驳,最好再说一说朕这些日子当官家一些感想,说一说为君王如何,为大臣如何的,但眼下时局如此,却实在是顾不得与你多做理会了……杜卿,对不住了!”
言至此处,赵玖抬手指向阶下随行的赤心队甲士而言:“来人,且将此人捆缚起来,就押在堂中,再拆除影壁,敞开大门,等岳镇抚引诸将至此。”
且说,此时郦琼也已经与李逵做了大致交接,然后引亲卫至县衙外,隔着影壁听到内中交谈,此时闻言便强压各种心思,先与张宪部一起赶紧清理前院,然后方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