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都不愿谈……”高景山干脆做答。“那赵宋官家确实硬气。”
“俺今日说句闲话。”大?闻言哂笑。“咱们大金立国已经快十五年了,虽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但遇到宋人这般亿万大国,却是万万耗不起的……他们都说俺在长社城下葬送了十五个猛安,却不提这些年与宋人交战,又有多少人被日渐消耗掉了。”
“这倒是实话。”高景山当然知道对方肚子里有怨气,便赶紧来劝。“但毕竟是战败,只是不让你领兵为将罢了,依然还是世袭的猛安,大名府的屯将,这个地方如此紧要,将来一有战事,你只要稳住了不出差错,总是还能再领兵出去的……”
“俺自然知道按照军纪,早该将俺砍了,如今这个发落,只是因为俺哥哥殉了国,俺们大氏又是咱们渤海族内第一的贵族,再若将俺砍了,怕是会再激起不妥事来,所以从轻发落。”大?摇头不止。“只是高将军,此番处置俺还是有两个大大的不服……”
高景山毕竟年长,心思妥当,所以闻言并未再做应和,只是兀自起身给自己盛鲜鱼汤来用。
而大?年纪偏小,又是弟承兄位,多少有些衙内气息,反而饮下一杯酒后愈发不管不顾起来:“高将军你来评评理,那日战事俺自然要担上责任,可右副元帅又如何呢?他才是正经的当日战场主帅,为何俺没了万户,没了领兵权,又罚了金银,他却连个官衔都不曾落?”
“大将军想多了。”高景山听到是此言方才放心,却又放下汤碗跟着笑了起来。“右副元帅那里其实跟你的处置是一般道理……你是渤海第一贵族,人家是完颜本家,你兄长殉了国,人家则是国主兄弟兼心腹,所以你只是不许领兵,而右副元帅那里,依着这次这般议论,虽还挂着右副元帅职务,下次却必然不能再度领兵为帅的!两边其实是一样的!”
“若只是这般看,自然是一样的!”大?闻言冷笑。“可若算上刘豫呢?”
端起汤碗的高景山微微一怔:“这关刘豫何事?”
“你还不晓得吧?”大?愈发冷笑不止。“前几日,粘罕国相、大太子,已经与国主做了当面议论,若宋人不愿称臣、割关中京东之地,那便要立刘豫当皇帝了……济南、青州、淄州、莱州、登州、密州、兖州,七个大州一并归这个降人知府来管!而今日,高将军既然回来,只要入了大名府,那边国主的使者得了讯息,就会直接过河驰入济南,让人家当皇帝。”
高景山面上不变,心中震动……话说,这消息虽然早就传的满天飞了,可临到跟前,这些人依旧震动难名。
毕竟,这可是皇帝!是一国之主!
当然了,低头请啜鱼汤的高景山很快醒悟,却又放下汤碗,稍微敛容以对:“其实也是有道理的,此番大侵攻,西路军大胜,尽取陕北,东路军却无功而返,河南之地未有半分得手,而愈是如此,愈要撑住济南这片河南立足之地,以图将来胜负……反倒是陕北,那折可求未闻得要当皇帝吧?”
“折可求那里问了,他不愿意,便直接停了。”大?随口答道。
“这道理便对上了,西面局势很好,反而无须立个皇帝。”高景山苦口婆心。
“道理是道理,比较是比较。”大?终于执杯冷冷相对。“俺没说刘豫当皇帝的对错,只是将这个刘豫与俺自己,还有右副元帅放在一起比较,不免心寒……”
高景山心中微动,赶紧再去喝汤,却不料汤碗已经空掉,便不由尴尬,只能转手倒酒。
而大?毕竟年轻气盛,根本没在意这些动作,却是借着酒劲,将心中藏着的那句话直接说出口来:
“他们完颜氏是金国当家的不错,想咋样便咋样,俺也没法说,可对下面总要讲一个赏罚公正吧?俺们大氏和你们高氏引着渤海、高丽儿郎无数,随太祖起兵至此,前后死了多少人,也没有见到完颜氏给俺们大氏一个王爵,给你们高氏一个都督,然后各自分出一个州郡来快活!如何一个刚刚降了一年多的南人,只因为会奉承,便能做到一个皇帝,领了七个那般富庶的州郡?!俺今日直言了,国主(完颜吴乞买)、国相(完颜粘罕),还有几位太子处事不公!”
高景山心情复杂,沉默不语。
大?见状,情知讨了个没趣,却也浑不在意,他本就是找个人发泄一下,难道还指望串联起来,逼迫燕京那边分他个大名府留守?便干脆冷笑喝酒。
一夜无言,翌日天明,高景山自入大名府,果然在城中见到了国主使者,却又不做理会,而是兀自轻驰向北,数日后便入得燕京,并于辽国旧宫室中见到了国主、国相与大太子完颜斡本、四太子兀术,将东京见闻奉上。
孰料,四位贵人并未在意,直接道声辛苦,便将他放出宫去。
而这日晚间,算算已经是春夏之交,但燕京之地却是风沙不断,而高景山再度出门,却是私下拜谒了四太子完颜兀术。
“大?是这般说的?”
完颜兀术剃掉了胡须,却显得有几分年轻人的样子了,但语气反而愈发老成。
“是。”高景山小心相对。
“无所谓了,他有怨气也是寻常。”兀术摩挲着光洁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