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女士浑不在意地说道,紧接着便带着笑意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不止包法尔,我还在血神的王座后面翻出来一整套《现代契约论》呢,奈法莉的神殿里更是堆满了《塞西尔影视周报》和《偶像节拍》——你知道我看见那些东西的时候有多震惊么?就跟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大堆跟老粽子有关的记忆时一样震惊……”
维尔德似乎是被夜女士的话弄的有点懵逼,他沉默了将近半分钟才突然开口:“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变化?为何这一季文明背后的众神会与过去一百多万年间有那么巨大的不同?难道……这种变化也是因高文·塞西尔复活之后所推行的秩序所致?”
夜女士沉吟了几秒钟,轻轻摇了摇头:“不——尽管我承认老粽子揭棺而起之后所推行之事确实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巨大的变化,而且也一定会在长远的未来影响到整个世界的发展轨迹,但这些变化所能够影响的也只能是未来,而众神身上的诸多特质……是只能由‘过去’所决定的,是在祂们诞生过程中便发挥作用的诸多因素的共同结果。”
“由过去所决定……”维尔德若有所思,“那会是什么东西在发挥作用?是什么让这一季文明的众神如此与众不同?”
夜女士一时间没有开口,祂沉默了不知多长时间,才突然抬起头看向了暗影神国那高远无边的苍白天空——祂还记得一百八十多万年前,那片苍白天空之外也曾漂浮着无数骇人的不可名状之物,那些是在她之前更久远岁月中所留下的古神明的残骸以及上古文明投影,但哪怕是神明之影也无法在神国之外的混沌虚无中坚持这么长久,现如今,那些曾折磨过祂的幻影都已经消失多年了。
作为诸神国中最为特殊的一个,暗影神国已经在深界的最深处静静运行了百万年之久,而夜女士所熟悉的、所知晓的那个时代早已在岁月流逝中被泯灭的一干二净,可是祂知道,在自己这被世界遗忘的国度之外,岁月的轮回始终不曾停下过,祂所知的一切仍在重演,在那些年轻的神祇身边,在祂们的神国屏障之外,一代又一代神明陨落之后留下的残骸碎片以及祂们身后的文明投影如亘古星河般环绕着诸国运行,那些源自古代垂死文明的哀嚎在整个深界响彻不休。
那些由已经覆灭的古代文明所留下的层层废墟是一种诅咒,是每个新生神明在懵懂中睁开眼睛之后便不得不面对的恐怖惊惧之物,就连夜女士这样的古神也曾饱受其折磨,可是在这一刻,祂却突然心有所悟——那败亡者的坟冢或许不只是诅咒,也是一种祝福。
在一季又一季文明饱含愤恨地迎来终结之后,在一代又一代神明迟缓被动地步入死亡之后,它们那残留在深界中的投影或许终于产生了些许影响。
“可能……量变引起了质变,”夜女士轻声说道,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起航者让我在这里静待轮回,是因为他们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么……”
“您说什么?”维尔德听到了夜女士的自言自语,却无法理解对方的意图,“这跟起航者有什么关系么?”
夜女士没有回应,祂只是突然从王座上起身,随后转过身看着自己百万年来的“岗位”,祂的目光落在那古朴的石质座椅上,在祂的注视下,那王座的靠背突然浮现出点点光辉,紧接着便有璀璨星图浮现其中,一颗颗闪耀的星辰在浩瀚宇宙中运行着,其中为数不少的星辰周围都有着醒目的标记与彼此连接的线条。
在星图边界,可以看到一条正在渐渐消失的航道,那是起航者最后一次传回信号的方向,而在星图内部,则可以看到诸多星辰被标注着“兴盛”、“衰退”、“萌芽”、“荒芜”之类的文字,这星图上又有一道非常明显的昏暗带,在那昏暗带所覆盖的区域,几乎所有星辰都被标注为“衰退”或“荒芜”,就如同有一道看不见的、吞噬万物的深渊正逐渐扫过寰宇,碾碎群星上的文明。
而此时此刻,这昏暗带的边缘已经渐渐靠近星图中心区,有两颗彼此靠近的、被标注为“兴盛”的星球首当其冲,似乎很快就要落入那不可见的吞噬万物之渊中。
但夜女士的目光却并没有落在那两颗星球上,她的视线投向了另一处,那是昏暗带下端的边缘,一颗被标注为“兴盛”的天体已经接触到了那片黑暗的边界,天文尺度下的变化浓缩到这么小的图像上之后,哪怕是夜女士也无法用肉眼看出那道黑暗边界是否真的在向前推动,但她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一点微光。
它闪烁了两下,“兴盛”被标注为“衰退”,并几乎在下一个瞬间便被标注为“荒芜”。
它变得暗淡下来,浸泡在一片昏暗中,等待着下一个轮回。
“‘托梅尔-III’熄灭了。”夜女士轻声说道,随后祂慢慢转过身,重新坐回到自己的王座上,如过去百万年的大多数日子里一般。
维尔德沉默下来,群星间最惊心动魄的一次震荡向这位大冒险家稍微掀开了一点点面纱,让他在短时间内失去了言语,一直到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突然开口:“起航者究竟让您在这里等什么?就只是等着看哪个文明可以在魔潮与神灾中活下来么?可按照您的描述,起航者其实完全是有能力在每一颗星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