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夏侯俨扭曲的脸庞。
姬少殷下意识叫一声“师尊”,方才明白来师父竟抓他自己的盾牌。
夏侯俨不看他也不理会他,只是将他肩膀抓得更紧,几乎将他的骨头捏碎。
“别忘,”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变调,显得有些尖锐,“别忘这是谁,要是不想让姬玉京魂飞魄散,就别轻举妄动。”
姬少殷心中一瞬涌出的与其说是悲伤,毋宁说是茫然。
即便知道师父对无辜之犯下的罪行,但他的心里还是残留着一丝幻想,直到这一刻,直到真露出狰狞面目,直到真对着他的耳朵大叫,幻想终于完破灭。
曾经那么堂皇那么伟岸的尊长,像泥塑的偶一样坍塌崩裂,变成一堆泥瓦灰土。
他看着那浴血的女子,想说“别管我”,但他好像一下子被抽干所有力气,连这简单的三个字也说不出来。
女子寒凉的目光水一般从他脸上滑,她漂亮的双眼没有一丝波澜,她平静道:“小师兄已经死。”
姬少殷的心脏抽痛一下,他蓦然意识到他们曾经有的恩怨,随着这句话烟消云散,也许她一直以来只是在他身上寻找姬玉京的影子。
或许从他折断“断春”开始,她已经停止寻找。
不等姬玉京辨清心里的滋味,女子手中长剑已经出手。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剑招没有丝毫的凝滞。
眼看着剑锋已到他心口,姬少殷平静闭上双眼。
然而预料中的剧痛没有来到,千钧一发之际,捏住他肩头的那只大手忽然将他向旁边大力一甩,他被甩下云头,重重跌落在沙上,肩背传来骨头断裂的声音,但是他还活着。
在最后一刻,夏侯俨推开他。
姬少殷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能告诉他,因为在他跌落下来的时候,夏侯俨的咽喉已经被一剑捅穿。
冷嫣面无表情将剑从夏侯俨喉慢慢抽出,天下第一大宗的掌门半张着嘴,慢慢仰跌下去。
就在这时,一缕缕白烟似的东西从他七窍中涌出来,渐渐在半空中凝聚成一个半透明的形。
那是个陌生的男,即便只是一缕残魂,也能依稀分辨出清俊出尘的模样,可以想见活着时是如风华无双。
只是眉一道褶痕给那张脸添上一些苍凉。
鬼魂注视她良久,叹口气道:“你到底还是回来。”
他的声音疲惫,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悲哀,好像一个旅背负着沉重的行囊跋涉千山万水,到终点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荒漠,甚至连荒漠没有,只是虚无。
冷嫣不解其意。
鬼魂又道:“你看到我不惊讶。”
冷嫣点点头:“是。”
鬼魂道:“你知道我是什么?”
冷嫣握紧手中剑:“郗云阳郗掌门。”
鬼魂轻笑一声,脸上露出由衷的赞赏之色:“你很聪明,方才一直借力打力,尽可能保留自己的实力。”
他看眼她紧握剑柄的手,温和道:“你不妨收起剑,如你所见,我只是一缕残魂,伤害不你。”
他顿顿又道:“能伤害你的东西,不是剑能抵挡的。”
冷嫣心头莫名一跳,一股不安的感觉自心底升起,逐渐弥漫开。
就在这时,远方忽然传来隆隆的声响,似雷声,又似什么轰然倒塌。
郗云阳的残魂道:“是留在赤的那几艘战船。”
他抬起手,五指拢,随即张开,淡淡道:“刚刚炸毁。”
那些战船中充满灵力,同时炸毁,非但船上的修士会死,几座魔城估计也难保。
随着爆炸声的余韵渐渐消失,不远处的偃师宗旧宫忽然缓缓移动起来,不止是旧宫,连远近的沙丘开始移动。
冷嫣忽然意识到,原来是他们脚下的大在移动。
不一会儿,她便明白来,这是阵,一种超乎常想象的,无与伦比的阵,天、山川、日月星辰和无数鲜血、命、阴魂、灵气……成他手中布阵的工具。
这才是真正的杀阵。
冷嫣道:“你布这么大个局,只是为杀我?”
郗云阳轻轻叹口气,目光复杂而深沉:“你知道我是谁,但是你知道自己是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