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出门前,已经跟石骏打过电话,庄在跟石骏说的最后一句话,很不符合他一贯爱岗敬业的作风:“今天没事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石骏早就察觉出这两天老板工作时的游离,虽然也没出纰漏,但是他给庄在当助理这么久,对于上司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
做事力求尽善尽美,实干多于野心。
一件事做到九十分以足够赢得满堂喝彩,但是老板身上就是有种“不工作也没别的事做了,闲着也是闲着,做到一百分吧”的随意,这种不遗余力又不抢风头的行事风格,实在招人好评。
石骏心甘情愿跟着庄在,也是觉得能学到真本事。
自从接了馥兹,石骏眼见着老板的工作热情淡了下来,事情做到及格,就扔一边,不管他人口舌。
石骏心想,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甚至思考过也许老板悄然之间已经完成个人升级,nextlevel了,攒口碑风评的时候兢兢业业是本命招,现在打高端局也要学浑水摸鱼的新技能。
他心里多少有点崇拜庄在的。
就算哪天庄在摔跟头了,他瞧见的第一反应也是鼓掌叫好,这个跟头杂技耍得有水平!石骏一直觉得自己跟对了潜力股。
在老板已经说了今天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的情况下,晚餐时间给老板去电,也是一个不吐不快的意外。
石骏今天在日料店应酬,刚好遇见馥兹常董的特助,就在隔壁,对方喝多了,也不知道隔墙有耳,谈兴大发把庄在贬得一文不值,说庄在出身不好,在云众又没靠山,累到死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云松霖把馥兹交给他根本不是抬举,谁都知道那是明奖实罚,换云昭来接管馥兹,你看看谁敢为难?到底不是云家人,这就是一场云松霖给庄在的必输考验,等庄在撑不住了,回清港搬救兵,那他也就到这儿了,以后都别想着挑大梁,他没那个本事!”
石骏虽愤愤不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难听的话里也有几分道理。
又想到前两天庄在让他去查法国分部的资料,两者一联系,想是庄在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在考虑后路了。
一个旁系都算不上的外姓人,一旦被外派去一个没什么开拓机会的老市场,业绩难做,二年五年,想平调回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石骏自感老板如今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凄怆不已,今晚又喝了不少酒,一通电话打过去,胡言乱语后,又真情实感表起忠心。
“……不管您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您。”
庄在最烦别人长篇大论又语无伦次,很不专业,听声音助理明显是喝多了,但庄在今天心情特别好,没有计较。
庄在站在餐厅窗边,时不时就要朝云嘉所在的位置看去。
她先是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点着手机,像在回复消息,然后将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托腮,也朝他看过来,对他微微一笑,云嘉存在这儿的酒被服务生拿
了过来,她晃着酒杯闻香。
他留意着,每一次与云嘉对视,都会不自禁露出一点浅笑。
所以没听懂石骏这段话的重点。
“我去哪儿?”
石骏道:“您不是打算去法国那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庄在有些惊讶,但也不多解释,云嘉并不会长久留在隆艺,这个中法合作项目只有八个月,庄在说,“那只是提前做一个打算。”
石骏言浅意深地领悟:“我知道,您都打算好了。”随后一改低迷地说:“庄总,我相信您!您不管去了哪儿都一定能东山再起!”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塌了需要再起的庄在,皱了皱眉:“……你要不然回去早点睡吧。”
“对了,明早去公司把开会的资料准备好。”
电话那头的石骏呆滞:“您还要回来开会吗?”
“不然?”
“他们说,您去清港搬救兵了。”
“……早点睡吧。”
他的行程不是什么隐私,这个关口特意撇开工作来清港,一些嗅觉敏锐的老江湖自信满满臆测也很正常,只是这臆测还是过于保守。
他们以为他去见云松霖了。
实际上,他见了云松霖的女儿。
结束通话,庄在回到位置上,酒已经斟好,云嘉示意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两人举杯相碰,云嘉抿了一口酒,咽下后,放下高脚杯子问:“工作上有事?刚刚看你皱眉了。”
“不是。”庄在也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我助理,好像喝多了,说了点莫名其妙的话。”
云嘉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会给助理提供醉后安抚的好老板。”
这几年工作下来,庄在进步飞速,学到不少东西,却也有一些后遗症,就比如云松霖开会说某个侄子兴趣爱好实在广泛,意思就是说他对工作不上心。
明褒实贬,听话听音。
公事与私事之间,女朋友夸他是好老板,很可能是敲打他当男友失职,这才第一天,相当于入职首日就在上司面前摸鱼,上司说,你摸鱼很有水平。
庄在轻轻握住云嘉放在桌上的手:“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