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小,他那也是杀人。”
孟江遥停住。老太太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林青鸦,那眼神太冷静,叫人毛骨悚然。
林青鸦不觉得怕,只觉得冷,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还有疼。
林青鸦朝旁边转开眼,压下眼底涌起的湿潮。
“他以前,身上全是疤,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你们原来…就看着他被那样折磨的……”
孟江遥安静听着,问:“你后悔了?”
林青鸦呼吸窒了下。
孟江遥:“后悔把他骗回唐家,也后悔离开他了吧。他一点都不感激你,只恨你,恨了七八年呢。”
林青鸦眼睫颤着,很久后她压着哭腔的低声,却轻和:“我不后悔。”
“……”
“就算再让我选一万遍,我也不可能看着他被徐家送进少管所……那会毁了他。”
林青鸦红着杏眼回眸,清冷地望着孟江遥。那双瞳子里湿漉的水色只让她的眼睛更美得勾人。
孟江遥和她对视了会儿,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摇头:“难怪,真的是难怪。”
“难怪什么。”
孟江遥:“难怪他明明讨厌所有动物,包括人,却这么执着地等着你,还非得是你。”
林青鸦不语。
孟江遥笑完:“可你又为什么会和他走到一起呢。”
老太太伸出手,拉住了林青鸦的,扣在桌上。那双温热又枯槁的老人的手像安抚似的,轻轻拍林青鸦的手背。
她说:“你和唐亦,明明是最不相同、甚至极端相反的。你善良温柔,克己守礼,连狠话都不舍得说尽,更别说做;而唐亦,他冷血,狂妄,不择手段……”
“唐亦很好。”
林青鸦看着老人的眼睛,缓慢而坚定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她轻声,说得认真——
“而我没那么好。这两者都是您的成见。”
“?”
孟江遥转过来,凝视林青鸦数秒:“你真这么觉得?”
林青鸦点头。
孟江遥又笑了:“你知道换了别人坐在你这个位置,她们会怎么说吗?”
“他们会和我说相同的话。”
“不要以己度人了,”孟江遥笑着努嘴摇头,“她们一个字都不会替唐亦抱不平,因为她们或更担心自己、或有所图,所以她们不敢。”
林青鸦蹙眉,本能想反驳。
却被孟江遥不疾不徐地堵上:“就像唐亦小时候在唐家的那几年,不管他被唐赟他们折磨得多么惨,从没一个人敢对他施以援手。”
林青鸦脸色一白。
孟江遥似乎预见了,回头:“你看,连我说起过去很多年的事你都还是会觉得难受。唐亦喊你小菩萨是么,他真没叫错。”
林青鸦攥紧指尖:“就算他们不会,至少唐亦不是你说的……”
孟江遥:“那你再猜,如果换唐亦坐在这儿听见我说起这些,他会什么反应?”
林青鸦眼神一颤:“您不能那样做。”
孟江遥:“为什么?”
“因为那样——”她气得雪白的眼睑都微微发红,“不配为人长辈。”
这大概是小观音一辈子说过的最重的,最不敬长辈的话。
孟江遥一愣。
然后她笑着摆手,转回去倚进藤椅里:“唐亦不会在乎的。我说了,他不喜欢任何动物,也包括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所以谁说什么他都不会在意,只要和你无关——这就是他的冷血狂妄,不信你随便去试探他。”
“……”
林青鸦无话反驳。
她已经想起不久前那个晚宴,洗手间外的长廊上,那些听得她胸口窒疼的话被唐亦听见,他却视若罔闻,甚至言笑自若地挑逗她。
仿佛那些话里被轻贱的人不是他。
林青鸦用力地阖了阖眼。
她不敢往下想,越想那种撕扯的肺腑都疼的窒息感越席卷来,她不想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失态。
而孟江遥就好像察觉她的情绪,很随意散漫地就把话题引向别处,好像这真只是一场普通的闲谈。
直到日薄西山,厨房来人向孟江遥征询晚餐安排。
林青鸦婉拒了孟江遥的用餐邀请。
临走之前,林青鸦起身告辞,却又在下台阶后停住步伐,她转身望向那个轻捶着腰起身的老太太。
“您今天叫我来,是为什么。”
孟江遥回头,无辜地问:“我没有说吗?”
“没有。”
“上了年纪还真是健忘……只是话家常,唐家冷冷清清,活人都没几个,唐亦是不会踏足一步的,我有些时候也想找个后辈说说话么。”
林青鸦凝眸不语。
孟江遥:“你不信?那你以为我为什么叫你来,就这么放心跟来了?”
林青鸦沉默两秒,垂眼:“我想您要提醒我,当初作为唐家救他脱困的条件,我承诺过不再和他交集。”
孟江遥:“你当年不是照做了?”
林青鸦欲言又止。
孟江遥笑道:“而且我从不拿别人的错惩罚自己——承诺履行与否是你的选择,心安或愧疚是你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