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眼前,镜片后那双眼睛像缀着漫山遍野的星光,是天生的好皮好骨。 而他的教养更无可指摘:“这个点了可不好打车。” 苏阑环视了一圈,街道上静寂如垠。 她点头,“的确很难。” “那上来吧,送你一程。” 小姑娘伧红着脸开门坐了进去。 前头开车的师傅很客气,“要送您到哪儿去?” “颐和园路5号。” 李师傅确认了遍:“就是P大吧?” 她恬淡一笑,“是的呀。” 沈筵转着手里琼玉般的蚌佛,他轻哂,小姑娘美则美矣,身上却劲劲儿的。 她年纪虽然小,却有股清末民初酸夫子的迂腐和傲气,既放不下背负了多年的封建思想包袱,又向往新国朝。 所以初见她时究竟是种什么感觉? 直到她离开后许多年,隔着浩瀚星河危困住这半生彷徨,沈筵才能用言语形容。 当是寡淡与浓郁兼济的,从她骨子沁出一股清幽淡雅的冷香,像绽在崖边的一株寒梅,又像独自盛放在幽静山谷的白茶花。 冷不丁地没提防住,就直往人心里头钻。 她整个人无时无刻不像是笼罩在江南细雨的水陂烟幕中。 就是这半拢香袖飘袂,慌了他多少年的心神。 颐和园路5号就是P大的地址。 但苏阑在外面打车的时候,总是习惯性避开学校名。 她本是个骄傲的人,报起校名来更难掩那股风华正盛的自得,听起来不是很礼貌。 也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所以一律只说颐和园路5号。 有些司机师傅听了就会说:“哟,小姑娘P大的?” 她听了也不多话,虚应一笑就了事。 没有人知道为了争这口气考上P大,再到保研本校,背后她做出了多少焚膏继晷的努力。 在二十刚出头的苏阑眼里,世上没有什么不可以通过自身的争取来得到,一流的文凭和精彩的简历。 世界知名学府的offer以及公派留学全额奖学金。 她知道自己身上不缺聪明劲儿,只要她肯付出等值的时间代价。 后来她坐在Caride恢弘的图书馆里,偶然间从厚重的课本中抬起头看窗外。 都会对当初稚嫩的态度和浅薄的看法嗤之以鼻。 这世上仅凭努力就能得到的东西很多,但不包括沈筵,也不包括恒亘在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阶级。 也就是从离开北京的那一天开始。 苏阑突然就信了悖论式的命定学理论:凡事皆需尽力而为,但要接受事与愿违。 在这个世界上,纯粹依赖运气的事情占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谁都无能为力。 苏阑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坐着。 她教养良好,不说一句话也不乱看一眼,头也不乱晃。 只盯着后视镜瞧。 沈筵也不是个轻浮多言的人。 加之一路劳累了些。 此刻也只顾阖了眼休息。 苏阑瞧着他手上转着的佛珠有趣,周围一圈都用奇楠木串起来,只有居中的那一颗与众不同,即便车内灯光昏暗也难掩其光泽。 女孩家难捺好奇,她轻轻咦了一句,“这颗佛珠很别致。” 沈筵连眼睛都未睁开,极淡的语气一带而过,“是蚌佛。” 苏阑没有再问。 直到学校大门在夜色下浮了出来。 她才轻声说,“我到了。” 声音依旧清凌凌的。 下车前苏阑又道了声谢。 沈筵虚阖着眼点了头。 算是应她。 苏阑回寝室后就换下旗袍洗了澡。 坐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打开手机就搜起了蚌佛的来历。 查了半夜,只知道是埋慈禧老佛爷的陪葬品,被人给盗了墓以后就不知所踪了。 把个压棺材底的物件儿成天介握在手里把玩。 这位沈公子还真是胆色过人。 第二天一早白泠就把昨晚的报酬转到了她的卡上。 说好的四千倏忽间变成了一万。 李之舟给白泠的解释是,难得大家伙儿听得高兴。 其实听得高兴的,也只有沈筵一个。 但只要他高兴,其他人高兴或是不高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