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素来清净。
既不留外客,更不会请热闹的戏班子过来。
兴许在容铮的眼里是会有些无聊。
但江萤略想了想,仍是轻轻摇头道:“我有中馈要理,有账本要核对,还有许多东宫里的事务要跟着姑姑们学。嫁来东宫的这段时日里,从未觉得无聊过。”
容铮眯了眯眼,别有深意地问她:“皇嫂这般忙碌。怎么皇兄却不见踪影,成日里让皇嫂一人独守东宫。”
“殿下身为太子,自然有他的公务要忙碌。从清晨到日落,鲜有空暇的时候。”她说着轻声问道:“六殿下总是这样闲暇吗?”
空闲到在殿下不在东宫的时候,还特地要过来揶揄她几句。
容铮被她说到痛处,眼底晦色微显:“皇嫂说话可真是不饶人。”
“容铮可是自愧弗如。”他向江萤走近:“不如皇嫂将这说话的本事教教我。免得我总是在口舌之争里落了下风。”
江萤挪步后退,与他保持着数步远的距离:“六殿下若是想学,宫里自然有教导此道的夫子与嬷嬷。”
“皇嫂是不肯吗?”
容铮再度逼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
游廊外宦官们的通禀声却如潮水般层叠而来:“太子殿下到——”
容铮面色微变,蓦地止住语声。
怎么会那么快?
他贴身的亲卫是亲眼看见东宫的车辇巳时离府,前往城北的刑部衙门听审。
三堂会审下来,少说也要大半日的时辰。
怎么可能会那么快?
容铮还未想清,容隐便已行至花厅。
“殿下。”江萤福身向他行礼。
容隐淡应,便在她的面前停步。
他的身量极高,站在江萤面前的时候,便将她彻底挡在身后,连她乌黑的云鬓都不令容铮看见。
容铮面带不豫地收回视线:“皇兄回来得倒早。刑部的事务这么快便了了?”
“父皇有旨,令你看守北侧宫门。”容隐语调平静,言语间却并不容情:“如今还未到宫门下钥的时辰,你便大张旗鼓地来东宫‘赔罪’,是想让全长安城的官吏与百姓都知晓你擅离职守吗?”
容铮闻言极为恼怒:“什么叫做擅离职守!该守宫门的本就是金吾卫,而不是我!”
“这是父皇的旨意。”容隐淡看着他:“你若想抗旨,此刻孤便可带你去御前。”
容铮面色发青,强压着恼意:“皇兄何必以父皇压人?”
容隐不再多言,他回首对段宏道:“带他回北侧宫门。”
“是。”段宏比手上前,对容铮道:“六殿下,请。”
容铮拂袖,悻悻而去。
他带来的随从也紧跟着离开东宫。花厅前又是往日里的清净。
容隐亦转身,与江萤顺着游廊往相反的方向而行。
两侧的天光流水般落在木制的廊面上
,在深棕色的木料间投下水潭般摇曳而明亮的影。
光阴交织间,江萤轻声问他:“殿下不回刑部吗?”
容隐颔首,启唇解释:“刑部的公堂并非是来去自如的地方。孤既然选择离开,今日便不宜再去。”
江萤羽睫轻扇。
她仰头看向容隐的背影,微带不安地问道:“是臣妾影响到殿下的公务了吗?”
“不曾。”容隐语声淡淡。
许是听出她言语间的内疚,他便在廊间停步,于光影交错处回首看向她。
日光偏照,落在他低垂的羽睫间淡淡如金,令他的语声似也温和几分:“就当是浮生半日闲吧。”
江萤也停住步履。
她抬起眼帘看向容隐,稍顷也轻轻应声。
她问道:“殿下如今可要回寝殿里补眠?”
容隐道:“般般可是困了?”
江萤摇头。
她昨夜未能睡好,起身的时候困意很浓。
但如今被容铮这一闹,再浓的困意也都散了。
容隐垂眼看她:“般般可想去东宫外走走?”
他道:“今日晴好。长安城内的朱雀长街应当很是热闹。”
江萤从未想过容隐会这样问她。
她在原地愣怔顷刻,方想起来回答他:“臣妾确是许久未曾离开东宫了……”
“离日落还早。便先回寝殿更衣吧。”容隐启唇,打消她的诸多顾虑:“律条中从未写过,不许太子妃离宫。”
“即便是被旁人认出,亦无妨。”
江萤明眸微亮。
她应道:“那臣妾回去准备。”
两盏茶的时辰后,一辆寻常的榆木马车停在朱雀街口。
容隐与江萤双双步下车来。
因担心待客时的华服太过引人瞩目。
江萤在离开东宫前特意换上了出嫁前的衣裙。
退红色的罗裙色泽温柔,丝缎制的披帛松松挽在臂间,勾勒出少女的腰肢纤细。
像是哪位勋贵家的贵女在春日里出游。
容隐站在她的身侧,语声温沉:“般般想去何处?”
江萤羽睫轻眨。
像是很多贵女那样,她也爱听戏,爱逛首饰与成衣铺子。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