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里的晌午素来安静。
江萤方用过午膳,便抱着雪玉坐在临窗的长案前翻阅着账本。
还未翻过两页,便见东宫里的宫娥寒枝远远过来通禀。
“太子妃。”她恭敬道:“太子殿下请您到偏厅里听审。”
江萤翻着账本的动作微停。
东宫又不是刑部衙门,能听得审,便唯有绿玉的那桩事。
“我这便过去。”
江萤思及此,便让连翘将账本收到屉子里,起身与寒枝前往东宫的偏厅。
今日的偏厅格外肃静。
段宏领着侍卫们看守在廊前,直到见她前来,方左右让开一条道路。
宫娥寒枝便在廊前停步,江萤则行过游廊,迈过偏厅的门槛。
方绕过殿内的绣金屏风,便见容隐坐在上首,下首的宫砖上跪着三人。
正是绿玉与那对在东宫门前闹事的夫妇。
绿玉面色煞白,而那对夫妇犹在底下哭天抹泪:“带弟,我的女儿。你真是苦命啊。你怀了皇家血脉,但殿下却不肯认你……”
江萤步履微顿,又转身绕过他们,在容隐的右手畔拢裙坐落。
“殿下。”她轻声唤道。
容隐淡淡颔首。
他语声温和:“般般若觉得不适,可随时离开。”
江萤轻轻点头,看着容隐抬手,令繁缕将殿门打开。
凌乱的步履声起。
江萤往殿门前看去,看见数名侍卫押进一人。
此人同样是侍卫打扮,但此刻却被五花大绑,在抬头看见跟前跪着的绿玉与那对夫妇时,更是眼露惊惶。
其余的侍卫往殿外退下,而段宏则将此人摁跪在地。
繁缕同时开口道:“绿玉,你可认得此人?”
绿玉战战兢兢地回过脸来。
在看清那名侍卫的长相后,脸色更是白透。
她急忙扭过头去,语声颤抖得厉害:“奴婢不认得。”
段宏陡然扬声:“他就在西园当差。你与他日日相见,还敢说不认得!”
繁缕也并不多言,而是转身行至屏风后。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的檀木托盘中俨然放着数样证物。
她道:“那你可认得这些物件?”
江萤的视线随之移落。
她望见檀木托盘里依次装着女子绣给男人的鞋垫,两对鸳鸯戏水荷包,还有从侍卫出搜出来的,绿玉送给这名侍卫的汗巾。
这些物件上的女红手艺,与绿玉袖口处的绣花如出一辙。
铁证如山,辨无可辩。
绿玉的脸色雪白。
那对夫妇眼见着形势不对,也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扯着绿玉的衣裳慌张道:“带弟,你倒是说话啊!你快说这些东西不是你的!都是他们……”
那名妇人伸手想指上首,还未抬起手臂,便被段宏持庭杖打在脊背:
“大胆!竟敢对太子与太子妃无礼!”
庭杖极沉(),段宏没有半分留手。
那妇人的背上登时皮开肉绽?[((),鲜血溅在明净的宫砖上。
令江萤的指尖轻颤了颤,下意识地握紧自己的袖缘。
容隐的视线轻落在她的身上。
“般般。”他轻声道:“你若觉得不适,可先行离开。”
江萤羽睫轻颤。
她能听懂容隐话中的意思。
若她觉得不适,可随时离开。
但此后容隐应当也不会再让她面对这样的事。
往后他会刻意回避,让她能在他的庇护中与世无争。
可是,她既然决定嫁入东宫,便也应当承担起太子妃的责任。
纵使不能帮到太子什么,也不应给他再添负担。
江萤心绪落定。
她松开指尖,将双手叠放在裙面上:“臣妾无事。殿下继续审问便好。”
容隐未再多言。
他敛回目光,段宏便持杖上前,重重打在那名侍卫的背上:“太子与太子妃面前,若还敢有半分隐瞒,便将你碎尸万段!”
庭杖是实木所制,几杖下来那侍卫的背后顿时血肉模糊。
但段宏仍旧没有停手的意思。
罪证放在他的面前,而庭杖打在他的脊背。
杖杖带起飞溅的鲜血。
眼见着段宏似要将他打死在当场。那侍卫也终是承受不住。
扑倒在地上叩首求饶:“属下与绿玉确有往来。但她腹中孩子……那孩子也未必便是属下的!属下从未敢让绿玉攀扯过殿下,还求殿下明鉴。”
绿玉双肩颤抖,满面是泪地看向那侍卫:“你如今竟说这样的话。”
侍卫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绿玉见状也是心如死灰。
她哽咽道:“当时你骗我相好,说是会明媒正娶地迎我过门。后来我有了孩子,你却又不敢承认,逼着我将孩子落掉。”
繁缕皱眉:“既是要将孩子落掉。那为何此刻还在腹中?”
绿玉仰头看向繁缕,眼里的泪水滚滚而落:“奴婢不敢将这样的事托给旁人。就想着等轮到奴婢出去采买的时候再到郎中那抓药。”
她绝望地看向那对跪在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