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华这日一早便去找王妃请安。
王妃这回没如往常让他在门外跪跪便回去, 反而传讯让他进去。
王妃现年三十有四,面相却十分年轻, 鹅蛋脸, 黑鸦发, 玉白肌肤,脸上常年严肃冷淡, 连半分笑意都不见。此时她穿着一身绣着金线的褐色长裙,端坐在上首, 一双眼睛不含感情望向樘华。
樘华按礼法给她请安,等他结结实实行完礼,她那双冷淡的眼睛往樘华身上一扫,淡淡道:“你现在倒有出息,整天学那商贾行事,你父王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樘华接道:“国无商不富, 陛下去年下令允商贾子弟科考, 可见陛下并不厌恶商事。”
王妃冷笑一下, “你出去那么久,倒学足了那等尖牙利齿的做派。”
樘华道:“母妃若是无事,儿子便先退出去了。”
王妃看他, “你年岁已不小,也该成家。成了家将心收收, 莫再那么浪荡荒唐。”
樘华暗道果然来了, 面上却依旧挂着恭敬神色, “大兄尚未成家, 儿子作为弟弟,不敢争先。父王亦还在边疆,不好累他老人家挂怀,不若过两年再说?”
“此话缪矣,你兄长心系家国,尚未成家,弟弟年岁又小,还不能提亲事,你正该收收心思,早些成家立业,也好叫你父亲早些抱上孙子。”
樘华垂下眼睫,道:“儿子年岁亦不算大,想过两年再瞧。”
王妃看他一眼,斥问:“此时未你张罗,你不愿意,过两年想成亲,立时便要帮你看人定亲?”
樘华道:“多谢母妃好意,我尚不想成家。”
王妃:“罢罢罢,你不愿成亲,便自个去信与你父亲说说,别到时又赖到我头上。”
樘华躬身应下,“是。”
樘华心知,此次事后,说不得皇都又会传出什么不好听的留言。他未在意,这一年来经历的事情多,他早非吴下阿蒙,对成亲生子等大事也不若先前在意。
大丈夫何患无妻,王妃纵不帮他张罗,娶上一门当户对的闺秀,他日后也不愁出路。
樘华昨日下午遣府里人去给游家送帖子,约游千曲下午出来喝酒。
游千曲当值当到申末,他们可喝酒喝到亥初,时辰足够,正好可说说瓷器售卖之事。
他回院子,打算温书,未想到没一会,他长兄遣人过来,让他梳洗好一道进宫面圣。
“我?”樘华指指自个鼻尖,微微蹙眉,“大兄原话如何,你且与我细细道来。”
小厮道:“世子原话便是如此。”
樘华满腹狐疑,还是差大丫鬟薄雾准备找衣裳配饰,换上后,带着何梓何桦两个去他兄长院子里。
他兄长已换好衣裳,宽肩细腰,一身束手束腰衣裳,长眉似剑,目含寒星,俊美凌厉扑面而来。
与他相比,樘华气势要软许多,先前过于精致的面目消去了些稚气,却依旧俊美得过分,一副大家娇养出来公子哥模样,站在兄长面前,两人差别极大。
樘华有些羡慕地看兄长一眼。
顾樘昱察觉到他目光,点点头,“来了?”
“嗯,大兄,怎么叫我一道去面圣?”
“先前与陛下说了声,陛下唤我捎上你。”顾樘昱已弄好,随口道:“走罢。”
樘华忙跟着他出去,顾王府的马车就在外头。
樘华上了马车,有些紧张,目光飘忽,暗自深深吸了好几次气才稍稍平复下来。
他们到宫门前时,并无人阻拦,上面早已吩咐下来,让他们直接进去。
樘华只来过这里两回,他兄长却来过无数回,小时候甚至算长于皇上膝下,哪怕八岁以后常再外征战,每回回皇都,也会进宫陪皇上下下棋说说话。
樘华能自小入读瀚海房,还多亏兄长求了一回。
进了宫,马车又前行了一段时间,顾樘昱带樘华下车。
皇上跟前的苏公公迎上来,行了个礼,笑道:“世子爷与小公子快跟咱家来,陛下今日一早便念叨着呢。”
顾樘昱与樘华还了个礼,顾樘昱道:“有劳公公。”
苏公公脚步轻快,走起路来偏快。
顾樘昱腿长,不费吹灰之力跟在他后头。樘华在后面悄悄赶他们两个,额头上都快出汗了。
苏公公很快注意到,忙放慢了些脚步,樘华忙回他一个笑容,苏公公和善笑笑。
他们刚抵达寝殿,机灵的小太监已进去禀报过。
皇上声音从里头传来了,“樘昱来了?进来。”
顾樘昱带着弟弟沉稳走进去,“见过皇伯父。”
“快起来。”皇上笑道:“昨日便想传你来着,你久未归家,便让你多歇歇。”
顾樘昱面上带了些笑,“多谢皇伯父厚爱。”
皇上很快赐座。
樘华小半边屁股挨在椅子上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听两人说话。
“你去了边疆,朕连找个人下棋都找不到,来来来,先跟朕杀一盘。”
“皇伯父说笑了,您身旁人才济济,哪会找不着人下棋?”
皇上连连摆手,“跟他们下没意思,跟你下才好玩,许久未同你下棋,朕瞧瞧你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