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两三天的时间,它在外面流浪,浑身就是脏兮兮的。它饿极了,本来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去偷点东西来吃。
可是夏氏教导它,不能偷偷摸摸,好几次爪子伸了出去,都忍着又缩回来了,只烦躁地用力挠了挠自己。
后来它转头就去跟几只流浪狗抢吃的。在孟娬家里的饭菜它一口都不动,却在外面为了半个馊包子,跟流浪狗抢得头破血流。
它被狗咬了,痛得呲牙咧嘴、凶相毕露,后窜到狗背上又撕又咬,硬是把几条狗都给打跑了,才得了一口吃的。
家里找不到它,孟娬就到街上来找。等找到它时,它正在灰头土脸地吃着脏包子。
猴不归也看见了她,狼吞虎咽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还像以前在家里时那样,细嚼慢咽地吃。
孟娬对它招手,轻声道:“不归,跟我回去。”
猴不归站在原处,把包子吃完了,也没挪动脚步。
孟娬又道:“我娘找不到你,她很着急。”
猴不归抬头望着她,终于朝她走了过来。孟娬便领着它往回家的方向走。
走过熟悉的街口和巷子,还没到家门,孟娬走着走着,觉得猴不归落下了,便回头去看。见它果真没有再跟上来,就在离自己几丈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孟娬道:“怎么了,就快到了啊。”
猴不归望向孟娬的身后,一路都没有看见它熟悉的夏氏的身影。它觉得夏氏要是真的很着急它的话,肯定会出来的,但是没有。于是它便发现孟娬可能是在骗它。
孟娬回头朝它走来时,猴不归就往后退。她走一步,它退一步,湿漉漉的眼神里满是无助。
它不想回去以后再被赶出来啊。
夏氏已经不喜欢它了,它也不想回去惹她难过啊。
孟娬看着它可怜的样子,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到它时,明明过得那般不如意,却还是天真活泼的模样。它把自己耳朵边插着的小花取来插在孟娬的鬓角上,还对她笑。
可眼下,她从它身上找不到一丝那时候的影子了。
如果当初没有把它带回来养在家里,它可能会在逆境中学会坚强。可如今让它感受过家的温暖,再把它丢出去,等于是给它绝望。
当初纵使孟娬恨得一拳拳把它的前主人给打死在牢里,可她也不曾迁怒过这只小猴子。因为人在选择做什么的时候,关它什么事呢?
可她一时却无法消除夏氏心中的芥蒂。她也无法说夏氏错了,因为噩梦是出在夏氏身上;别人在安慰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说能够理解对方的痛苦,但是谁也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
谁都没有错。
孟娬停下脚步,看着这样的猴不归,眼睛忽然有些发酸,问道:“你不想跟我回去了吗?”
猴不归不会回答她,但它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其实它是想的,可它太聪明,知道自己回不去啊。
猴不归只是往后,小步小步地挪着脚,眼泪汪汪的。
孟娬仰头吸了一口气,将那股酸涩逼回去,道:“那不回了,我把你送去城外的山里吧。”
猴不归不解地望着她。她又解释道:“山里有很多树,也有很多果子,等你到了山里,可以到处爬树玩,摘果子吃,做只自由自在的猴子,也好过在城里与狗抢食。”
后来孟娬又带着猴不归走出了巷子,往城外的方向走。
孟娬说的山上有吃的有玩的,猴不归本能有点心动。要是能吃饱,谁愿意饿着肚子流浪呢。
可是它走着走着,却对未来一片茫然。
大概是它已经离开山林、与人一起生活了太久了,以至于它忘了山林里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即使孟娬与它说,它也想象不出来。
所以还没出城,它在街上走着走着就又不走了。
猴不归喔喔了两声,叫孟娬。孟娬回过头来看它。
它又喔喔对孟娬叫唤,手舞足蹈,像是在与她告别,最后还呲牙咧嘴地朝她笑笑,在孟娬还来不及上前捉住它的时候,它对孟娬挥挥手,转头就跑了。
“猴不归!”孟娬追了它两条街,可最后还是没能追上它。
它窜到某处街角后巷,就不见了踪迹。
孟娬忽然间,觉得自己做错了。当初不应该同意夏氏把它留下来喂养,那时候就该送回山里去,就不会有眼下,它宁愿流浪,也不愿离开。
孟娬回家时,夏氏正在院子里昂首期盼,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地问:“阿娬,找到不归了吗?”
孟娬道:“找到了,但是它不会回来了。既然娘这么放不下它的过去,也就没资格再管它的未来,以后就当没养过它吧。”
夏氏十分慌张,一时左顾右盼,满是无措。后她转头就往门外跑,漫无目的地去找猴不归了。
“就算它不回来了,我也要亲自看到它跟我表态,说它再也不回来了!”
孟娬回头看去,见夏氏已经匆匆出了门。
殷珩拨着轮椅来到院子里,道:“阿娬,我们再跟着去找找吧。”
孟娬:“嗯。”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叹气还是该松一口气。人总是在将要失去一样东西时,才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