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之间,所有的血色在地上都已经被冲淡了痕迹。
在淅沥水声中,他仿佛又隐约听到了一两声铃铛的轻响。
“小莲花,我会对你很好的。”
他忽然又想起朦胧梦境里,女孩儿柔软的声音。
眼眶忽然有些微微泛红,在热雾缭绕间,他的那双眼睛里好像也多添了一分模糊的水光,他深吸一口气,忽然伸出手指,在覆了薄薄雾气的玻璃上用指腹缓缓地勾出一张脸的轮廓,他用手指戳着点了两个圆点,却又忽然弯着眼睛笑起来。
“一点也不像她……”他的声音嘶哑又无力。
那个曾经说要对他很好很好的姑娘,
现在却已经把他忘得干干净净。
当他闭起眼睛,在淋漓水雾中,他的身影渐渐融化成仿佛笔端浓墨铺散在清澈笔洗里的丝缕颜色,最终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远在旧城区的窄巷里的某个小院落里,那朵临窗晒月的玄莲的花瓣间流散出盛大的金色光芒,丝丝缕缕地缠裹凝聚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仅仅只穿着一条长裤,浑身都沾满了湿润水泽,后背上那道血肉外翻的伤口仍然在往外渗血,当他静默无声地站在那里,他轻抬手指时凭空乍现的一簇莲火便是照见这漆黑室内唯一的光。
床上的女孩儿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就在医院里拔了两颗智齿,傅沉莲下午还见过她因为麻药消退而疼得唉声叹气的模样。
这会儿她右边的脸颊已经明显地肿了起来,也许是翻身的时候压到了右脸,她疼得哼哼了两声,又挡不住沉重的睡意,片刻后又安静下来。
当淡金色的光芒浸入她的眉心,使得她陷入更深沉的睡意里,他才放心地走到她的床前。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这半年里,过往那些如梦魇一般的人和事都在每一个夜晚折磨着他,也唯有在梦见她的时候,那些血腥恶心的画面才会转化成温柔的旧梦。
他在她的床沿坐下来时,临着指尖火焰,他细细地打量她那张明显很不对称的脸片刻,又忍不住扯了一下唇角,轻笑了一声。
笑着笑着,他指尖的莲火便黯淡陨灭,也是这一刻,他忽然俯身抱住了她。
“明明我不想这样的……”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有点懊恼,又觉得自己不争气。
经年的苦痛折磨着他没有办法再保持冷静,明明曾经很多的事情他从不屑对任何人讲,是她一点点地教他,要他慢慢地朝她打开心扉。
是她告诉他说,“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就算是有的时候受了伤,你觉得疼,你就要告诉我说你疼,”
“小莲花,你不要让我一直去猜你的心思,我的眼睛看不见,你要告诉我,我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初的少年明明已经慢慢的在她不知道的那些冗长年岁里成长为如今的这个年轻男人,但当此刻,当他难以克制地俯身去拥抱她时,他却仍不免像当初那样,在她面前轻易就红了眼眶。
“阿秋,我很疼。”剔透温热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从他的眼眶里掉下来,就在她的耳畔,没入她乌黑的发间,寂静无声的夜里,在这漆黑的房间里,他的声音细若呢喃。
也许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像她这样,让他如此轻易地表露出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也只有她,才能让他把心底鲜血淋漓的伤口都剖给她看。
稍稍抬头时,于这昏暗之中,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他忽然想起来那个烟火盛放的夜,就在热闹人群之间,她轻轻擦过他的脸颊的那种微痒的触感。
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蛊惑着他,慢慢的,慢慢地低下头去。
但当他的鼻尖轻触她的鼻尖时,他就像是忽然被触碰了的含羞草,骤然害羞地蜷缩起自己的叶子般,忽然站了起来。
胸口里的那颗心跳得越发迅疾,他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经难以平复。
最终,他匆匆捏着一颗丹药塞入她的嘴里,丹药入口便化,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整个人都被淡金色的光芒重新包裹,最后破碎消散成那朵玄莲花的花瓣间的缕缕金痕。
值此长夜,当他重新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他呆愣愣地立了一会儿,随后就整个人都埋入那张大床里,也不在意自己浑身湿透,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裹在里面,像个会动来动去的小山丘。
第二天赢秋醒来的时候,觉得脸有点痒,她伸手挠了挠,一下子就被右脸的疼痛给弄得更清醒了一些。
即便看不见,但当她触摸自己的脸,又往下去摸自己的脖颈,甚至是手臂的时候。
她瞪圆了眼睛。
“妈妈!妈妈我要洗澡!”赢秋连忙大声喊。
盛湘月原本在堂屋里喝水,听到赢秋的声音,就连忙走过去,一边走她还一边说,“大早上的洗什么……”
但当推开赢秋的房门时,她抬眼看见那个坐在床上,头发凌乱的女孩儿时,声音忽然就弱了下去。
“……小秋,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你睡了一觉起来就变黑了点儿?”盛湘月有点摸不着头脑。
“……”
赢秋也傻了。
明明她每天都有洗澡,昨天晚上也不例外,但是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