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清晨,周遭一切的朦胧薄雾都好像渐渐地在如此盛大的一片阳光里,消散无痕。
于是那些繁花绿树的颜色落在人的眼睛里,就是更加清亮的颜色。
赢秋曾经幻想过,此刻在她眼前的这个人到底该是什么样子,谢澄莹说他比她曾经喜欢的那个明星还要好看很多倍,可是赢秋在脑海里想象了好多好多遍,也到底没能想象出他的模样。
赢秋以为自己永远也看不见他了。
可眼前的光来得这样猝不及防,而他的脸庞在那淡金色的光线里,显得朦胧又惊艳。
眼尾带红,眼眶悬泪。
这和她印象中的他,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她没有想到过,当她终于能够看清他的脸时,她猝不及防地,撞见的是他犹带泪痕的模样。
这一天,
赢秋还是看见了他想要她看的日出。
她也看清了他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那是很近很近的距离。
他红着眼睛,是那样认真地凝望她。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分不清现在这一刻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是她太盼望自己的眼睛复明了吗?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短暂的错觉?
可这怎么会是错觉?
风声凛冽,迎面吹着她的脸庞,她眼前看见的所有事物都是如此清晰。
“……小莲花?”
赢秋动了动嘴唇,连声音都在发抖。
然后,她就看见面前的他忽然弯起那双漂亮的眼睛,浅金色的阳光浸润在他的眼瞳里,他动了一下喉结,轻轻地应:“嗯。”
这一年的十月底,深秋的季节染黄了云鹤山上那棵大银杏树的每一片叶子。
曾经那个敏感又自卑的小瞎子,看清了这山顶的日出颜色,也看清了薄雾浓烟里,蓊郁翠绿的绵延山色。
如同《小森林》里的那个被诅咒的小女孩找到了一位拯救她的神明一样,赢秋在这一天,在她看清他那双眼睛里的,她的影子时,
她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找到了属于她的奇迹。
赢秋的眼睛忽然又模糊起来,却并非是之前那种虚无的黑,而是眼眶里翻涌的泪花彻底朦胧了她的视线。
最初她还紧咬着嘴唇,可是无数种复杂难言的情绪还裹着巨大的惊喜如江海浪潮一般在她的心头冲撞翻覆。
最终她还是没能绷住,忍不住放声大哭。
而傅沉莲俯身又将她抱回自己的怀里,任由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他紧紧地拥着她,眼眶仍是红的,薄唇忍不住微弯。
赢秋哭了好久,眼泪也一直掉。
她后来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小莲花,我,我看到了……”
“我的眼睛,我看到了,真的……”
“可是,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我,我怎么忽然……忽然就能看到了呢?”她越哭就越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之前她还在因为自己的眼睛再也透不进一点儿光而绝望难捱,可是在这个清晨,就在他的面前,在这样清冷宽阔的山顶,她忽然就看见了所有的事物。
“我是不是还在被窝里没有醒,你还没……还没来带我上山看日出?我是不是还在做梦?”
这实在是太像是一场梦了。
可为什么,又这么真实?
明明她都已经决定要接受这样的自己,接受自己永远失去眼睛的事实,可她此刻看到的一切,又让她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恐慌之中。
如果这是梦,她怕自己留恋这场梦。
赢秋的脑子很乱,她几乎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但在此刻,她忽然听见他唤她,“阿秋,”
“这不是梦。”
他的手轻轻地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说过,你的眼睛会好的,我没有骗你。”
赢秋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这是什么魔法吗?我怎么会突然,突然就……”
傅沉莲轻拍她的后背,“有时候,人是会遇到奇迹的。”
“阿秋,不要哭了。”他忽然松开她,用指腹去擦她的眼泪,他眼眶的红已经变得不那么明显了,他冲她笑,“能够看见,难道不好吗?”
他一笑,赢秋就晃了神。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偏头,又用衣袖去擦自己的眼泪。
朝阳仍在天边,那是这一天里,最明亮的光影,长条椅背后的银杏树被风吹得枝影摇晃,一片又一片的银杏叶散落下来。
忽然有一片晃啊晃,落在了女孩儿的手臂上。
她垂眼去看时,叶片的形状与纹路都在她的眼睛里如此清晰。
赢秋的眼睛忽然复明,这对黎秀兰和盛湘月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惊喜,当天盛湘月就从公司请了假,和黎秀兰,傅沉莲带着赢秋去医院做检查。
“按理来说,你女儿的情况是已经不可能再有复明的可能,但现在看来的确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也许是奇迹吧。”
这位医生这么多年来,也都没有遇上过赢秋的这种情况。
当初赢秋的眼部手术是失败了的,按理来说,她的眼睛再恢复的机会已经是微乎其微,但现在的检查做下来之后,他发现她的视网膜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