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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倒是没怎么看清你。”他忽然说了一句。
桑奴过了一段很怪异的日子,每天看着那个男人煮茶看书,有的时候还要强行被他带去廊前的棋盘前陪他下棋。
她此前对棋艺分明一窍不通,却在他的敲打下,不情不愿地学了些内容。
她不明白,自己身为魔修,究竟为什么要被一只狞猫这么折辱。
每日她都在暗自提醒自己,如果有朝一日得到逃脱这金线束缚的机会,她一定要他死无全尸。
可是日子慢慢地过去,她竟然有点开始习惯每天同他饮茶,下棋的生活。
直到那个风雪天,有一个少年披着厚厚的斗篷上门来。
她再次化作一团魔灵,被锁入了金线网里,就挂在那檐下的风铃上。
那少年方才走上阶梯,就连忙凑到炭火旁,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哥!”
“叶霄,你怎么过来了?这大雪封山,路怕是不好走。”男人的声音很温柔,桑奴还见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你还知道这儿路不好走啊?我来看你都难……你说咱家这条件本来就不好,你为什么不答应闻妖主,就到他们门下能怎么样嘛?现在妖族不都尽归他们管吗?有份工资领着不好吗?你还偏要躲到这山里来,不让他们找到。”那被唤作叶霄的少年嘟嘟囔囔地唠叨了一大段,末了还说,“你可是我兄长!我可还在上学呢!怎么还不知道为我考虑考虑……”
“叶霄,无论是闻家,还是北荒,你都不能接近,如今父母已逝,我是你兄长,你就该听话些,不要再让我操心。”他轻轻叹息着,又将一杯茶递到少年的面前。
“反正我说不过你,”
叶霄有点不大高兴,“要是我是哥哥就好了,这样你就得听我的话了。”
“可惜了,你没这机会。”叶寻摇头轻笑,用书卷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眼前这样一副兄友弟恭的画面,看得桑奴心里有点发闷。
自从她入魔之后,还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
后来那叫叶霄的少年终于离开,她再度被男人从金线网里放了出来。
他唤她下棋,她不去,唤她饮茶,她也不去。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怎么了?”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放我离开?”桑奴盯着他片刻,忽然又道,“我可以答应你,你要是放我走,我就不杀你。”
男人沉默地喝了一口茶,却道,“你以为我锁着你,是怕你杀我吗?”
他抬眼看她,“桑奴,这里的生活,不好吗?”
那是桑奴第一次听他唤她的名字,他的语气温和,像是循循善诱一般,引她去正视自己内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那天夜里,他搬来一坛酒,同她共饮。
漫漫长夜,他靠在廊椅上,“也许我留不住你。”
他忽然的一个吻,就那么轻柔地落在她的眉间。
那夜是桑奴入魔后第一次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而他早已经转身走进了屋子里。
她手腕上锁着的金线也消失不见。
桑奴还是走了,她屈从于本能要追逐的,也许还是那些血腥的事情,她耗费了几年的时间,杀了曾经那个引她入魔的魔修。
又在北荒的尸山血海里开辟了属于自己的一条道路。
她也许早就不贪恋那些作为凡人的时候的一切了,反正那些年留给她的回忆,也到底没有多少是好的。
如果不是忽然出现的涉雪,她就该是北荒的第一人。
她被涉雪打成重伤之后,是他忽然来到了她的身边,挖了自己的妖丹救了她。
失去妖丹的他身体越发羸弱,甚至连术法都使不出来。
桑奴不知道自己究竟存了怎样的心思,就像多年前他锁着她一样,她也把他锁在了北荒,就留在了她的身边。
为了她,他失去了妖丹。
因为她,他也甘愿留在北荒。
桑奴以为,他应该很爱她了。
她喜欢他的温柔,也喜欢他时常看着她的眼睛,但她却总是忍不住在他的面前表现出最为高傲难驯的一面。
“我从来没有要你为我做任何事,这些都是你一厢情愿的,你也不要妄想让我为你改变些什么,”
她故意地攥着他的衣襟,像是在嘲弄他那双眼睛里的深情,“因为你没这个资格。”
“我知道。”他却是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一如多年前那样,朝着她笑。
即便叶霄找了傅沉莲和晏子真来把他从北荒救了回去,他却也还是乖乖地回到了她的身边来。
桑奴以为自己没有很爱他。
她只不过是享受这个男人对她的温柔,她也仅仅只是想要践踏这份温柔。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她的,不是吗?
可是此刻,当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她却又开始怀疑自己此前有关于他的所有判断,是不是都是错了?
他看起来好陌生。
所以她才会问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我有这么说过吗?”
男人忽然笑了一声,指腹擦着她的脸颊,眼底的深情好似仍在,说出的话却如同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