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上罢?
我看屋里已经熄灯了,还是不要打扰前辈歇息的好。沈昱骁如是说,他恨不能将谢爻遣回无冬城去。
谢爻躺在榻上听着,心中好笑,这幅壳子虽为谢砚叔父,却不过比他大了六岁,比沈昱骁大五岁而已,被他说得自己跟个老家伙似的。
也是,遇到好吃的我买一些给九叔捎回来。谢音倒是个够意思的小姑娘。
脚步声在他门外停下,却再无下一步动静。
阿砚,快走罢。
嗯
谢爻翻了个身,睡了,和这群少年混了这么久,他也想独自清静清静。
这夜里,他做了个梦,这是重生到这副躯壳来第一次做梦。
穿书者无梦,因为灵魂与身体次元不同,无法达到真正的融合。所以对谢爻而言,从任何意义上来说这个梦都不容小觑,可惜他当时不明白这层道理。
梦里他依旧是谢爻,身子很冷,被厚厚的玄冰覆盖,肉身死了,神魂被强行封在尸身里。
一只手覆在他额上,温热的,干燥的,轻抚而下,细致又贪婪地描绘他的面部轮廓,恐惧的颤栗感蔓延。
阿砚,接住了——是沈昱骁的声音。
摩挲他脸颊的手下移,停在了脖子上,顿了顿,声音冰冷:无需如此麻烦。
噢?如今你已无需削魂匕就能‘采药’了么?语调微微上扬,欣喜中藏着几分试探。
用削魂匕割下来,总不如直接食用新鲜。
——!
谢爻脖子传来一阵锐痛,痛感迅速蔓延,深入神魂似要将他的三魂六魄撕裂,无处可逃的恐惧。
自己的神魂,被谢砚拿来做药了。
阿砚,你悠着点儿,别一次吃完了。
嗯,我有分寸。
锐痛感消失,绵延在神魂里无孔不入密密麻麻的痛却依旧汹涌不休,似要将他吞入深渊。
冷,疼痛,恐惧。
谢爻蓦地睁开眼,一头一脸的汗,睡袍都湿透了。重重喘了口气,甫一转身,气堵在胸口,险些惊呼出声。
蓦然看到一个人躺在身侧,还睁着眼盯着自己瞧,任谁都会吓得魂飞魄散。
九叔,是不是吓到你了。
谢爻心有余悸喘着气,快速平复情绪:砚儿,你怎么来了。
虽然没被拖入沼泽,膝盖以下已被勒得失了直觉,即使用灵力化作刀刃也割不断纠缠之物,再如此下去,不光眼瞎这双腿也得废了不可。
都怪自己太草率,可原书中玄泽完全不会取人眼珠子啊!为什么剧情走向又偏离剧本这么多
慌乱之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将脑中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咒决术法飞快过一遍,忽而心生一计,咬破指尖以血为媒,飞快画下缚灵咒,泥潭中顿时红光暴涨,他缚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如此便不至于被拖入沼泽。
谢爻眼睛看不见,只得将全副注意力汇聚于耳朵上,确认了玄泽所在,白水破泥而出,挟着灵力化作一道锐利的残影,朝斜后方疾疾刺去。
唔——!随着噗通一声水响,巨大的水花溅落,一阵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电光火石间,白水已穿透玄泽的锁骨,将他牢牢钉在赤红的石柱上。
谢某今日不请自来,唐突之处还请见谅。谢爻合上眼帘,黏满鲜血的睫毛簌簌而动,他忍住腿上撕裂的剧痛,强做镇定道。
玄泽乃鲛族,通人情晓人语,他冷哼一声:好个不请自来,倒把我这个主人钉柱子上了。
多有得罪,谢某是想来此求一物,怕玄泽公子不答应,只得出此下策。谢爻顶着一张血淋淋的脸,摆出一副气定神闲谈条件的模样。
玄泽哂笑:哦?好说,谢公子可愿意用这对眼珠子和这双腿换?
谢爻无语,自己不过是客套客套,这小鲛物还得寸进尺了,一句不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做梦!少年的嗓音破空而来,沉冷肃杀,让人不寒而栗。
谢爻怔了怔,眉头微蹙:砚儿?
朝夕相处了这许多日,谢砚的声音他自然不会认错,可这冷厉又压迫感极强的语气让他觉得分外陌生。而且自己嘱咐过让他在石林入口处等候,怎如此不听话擅自跟进来了
九叔,这谢砚看到泥潭中满脸血痕狼狈不堪的九叔,心头一沉,浑身不受控地颤抖,神志瞬间清醒了大半,额间的夕莲印却越来越浓,正要冲过去——
砚儿,你暂且别过来,这泥潭里有吞入的妖物。虽然看不见,谢爻也能猜出他想做什么。
谢砚却充耳不闻,随着一阵哗啦的水响,谢爻知道这个小崽子已跳入了池沼,哗啦哗啦正朝自己靠近。
九叔,你的眼睛温暖干燥的手抚过满是血污的眉眼,胡乱擦掉血渍与泥水,抖得不成样子。
诺,那家伙拿走了,说罢朝玄泽所在之处扬了扬下巴,勉强勾起唇角:没事,不疼,待会我取回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