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照我看,冯师傅未必是疯了。
“我见过那木偶,她叫彩衣。她漂亮归漂亮,但确实吓人得很,盯着人看的时候,真让人觉得她是活物啊!
“你们看啊,这冯师傅才50来岁,看起来却跟70岁的老人一样……自从喜欢上彩衣,他好像就开始老得很快了!
“那木偶人搞不好真的有问题,就跟女鬼一样,会吸男人的精气!”
“行了。别当人的面说这些了。不管怎么样,冯师傅都挺可怜的……
“他好像已经被戏团赶走了?他现在穷得很呐,恐怕连治病的钱都没有了。以后该怎么办?”
……
冯文昌对这些置若罔闻,只是缓步往前走着。
他的表情非常的平静,就好像什么都不在意。
走到一处地方,他忽然停了下来。
那是一家花店。摆在最外侧的,是白玫瑰、黄玫瑰、还有红玫瑰。
被花香吸引的冯文昌停下脚步,看向玫瑰,面露几分痴缠。
他一手抓着病历本、检查报告等物什,另一手则从兜里掏出了一些钱,然后走到花店买了一束艳红色的玫瑰花。
“彩衣很喜欢玫瑰……上次送她玫瑰的时候,她高兴极了,我得多带点玫瑰给她……”
冯文昌笑了。他脸上的胡子当即随着皱纹一起抖动起来。
想到彩衣见到这玫瑰的样子
,他很是高兴,连回家的脚步都快了许多。
然而下一瞬,“啪”得一下,一颗小石子儿砸到了他的后背上。
“81岁的怪老头,爱上了18岁的木偶人!”
“木偶是妖怪,老头也是妖怪,两个妖怪凑成了堆!”
“一对妖怪没人爱,活该一起被埋汰……”
这是从一群小孩儿的嘴里喊出来的。
也不知道是谁胡乱编造的顺口溜。
他们一边唱,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子儿,或者刚吃完的水果果皮往冯文昌身上砸去。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很快有大人过来呵斥,并尝试阻止他们。
“好了,小朋友们赶紧站成一排,让老师清点一下人数……”
“大家要听老师的话,不然下次老师不带你们来春游了!”
“咱们都是从里水镇出来的,这到了市里,可不能丢我们镇上人的脸。大家赶紧站好——”
然而这位年轻的教师并没能立刻阻止这些顽劣的学生。
“我爸说了,那个人就是个老妖怪!”
“就是啊,他吓人,他做的那个木偶也吓人!”
“我爸爸妈妈、街里街坊也都是这个意思!他是一个怪物,是里水镇的耻辱!我们应该打死他,免得他继续害人!也免得他丢我们里水镇的脸!”
“我们要为民除害,我们才不丢人呢!丢人的是他!是他!!!”
顽劣的孩子们朝冯文昌蜂拥而上。
身体虚弱而衰老的他很轻易就被推倒在地。
他用力护住怀里的玫瑰,可是花瓣娇弱,很快就散落一地,被人踩脏,再难恢复原样。
老师和看不下去的路人最终阻止了那帮顽劣的孩子。
可是玫瑰花已经全部毁了,也全部被弄脏了。
冯文昌仔细寻找了一番,发现只剩衣襟上黏着的一朵花瓣尚且干净完好。他便将它小心翼翼取下来,放进了胸前的衣服口袋里,再爬起来,缓步往镇上的方向走去。
背对着无限美丽的夕阳,冯文昌的背影显得苍老、佝偻、寂寥。
拍了拍装有那片玫瑰花瓣的口袋,他不停地自言自语:
“哎,可惜我没钱了……不能给彩衣再买一束新的玫瑰花了……”
“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我怎么会这么穷呢?
“对了……人会贫穷,贫穷了就会志短,但木偶不会……木偶不会受到贫穷的困扰。所以……做人干什么呢?做木偶多好?
“彩衣是个木偶……她受我操控……只有她永远不会嫌弃我有多穷……嘿嘿……她不嫌弃我……她跟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人会老,会生病,会受伤……木偶不会……”
“人会人云亦云,黑白不分,是非不辨,木偶不会……”
“人会攻击同类,辱骂同类,殴打同流,木偶不会……”
“人类分尊卑长幼,分三教九流……木偶不会…
…()”
人类的孩子小时候顽劣,卑鄙,长大后会通通变成人渣……但是木偶孩子不会……木偶孩子永远长不大!()”
“他们都该变成木偶……”
“木偶只要被支配就好了。”
“木偶最听话也最懂事……稍微动一动那些操纵它们的线,它们就会乖乖听话……木偶会永远听话……”
“做人干什么呢?做木偶多好啊……”
“嘻嘻……嘿嘿……做人干什么?该做木偶!该做木偶!!!”
回忆至此结束。
沈明烛眼睛有些发直,默默念着语无伦次的话:
“操控他们……我要操控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