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峻风没跟他说的时候,他就看到比赛的消息了。门票要五百块钱,是他一个多月的生活费。他去办公室拜托班主任在网上帮他买的票。班主任说他好像对游泳比赛很感兴趣啊,平时也在看这个。
夏芒收下了门票:“我到时候去看。”
今天的夏天好像格外短暂。
卫峻风返程归队训练那天下了雨。
夏芒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藏在箱底的衣服,发愁不知道这两天有没有太阳可以晒晒衣服上的味儿。这是卫峻风送他的衣服,他平时舍不得穿的。以前他是不把衣服锁起来的,有回妈妈回来,在他不在的时候,看到了这些衣服,说给弟弟改一改尺寸穿,直接拿走了。他想要回来,却被骂小气。后来他干脆把卫峻风送的东西都偷偷摸摸地锁起来,妈妈问卫峻风有没有又送什么礼物给他,他就撒谎说没有,平时也不敢用。
卫峻风比赛当天。
早上5点,夏芒已经起床,他煮了两个鸡蛋,和四个拳头大的红糖馒头,把旧的掉漆的水壶灌满温水,作为干粮,背上书包,出门去了。
这个点村里已经有人起来干活了,遇见他,随口问:“夏芒,你这么早出门去哪啊?”
夏芒有点兴奋的,脸红红地说:“去城里。”
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查了好几遍路线,还是蛮紧张。
他给自己穿了一层伪装,是他的初中校服,学校一百块钱统一采购的春季校服,廉价的涤纶材质布料,洗得校名已经褪色,本来鲜艳的深蓝变得灰蒙蒙。将拉链拉到最上面,竖起领子,遮住下半张脸。
夏芒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叠了两折的纸,上面写着他去省城的交通路线:先搭乡间巴士到了县城的汽车站,再买了最近一班去省城的票,大约要坐车三个小时,就到省城最大的汽车西站,还要坐地铁四十分钟,就到体育馆了。
像他这样的乡下孩子去一趟城里很不容易,而且其实他有些晕车,对他来说坐大巴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为此他也买好了晕车药,打算一上车就先吃药,这样会舒服一些。
在县城汽车站的售票处排队买票时,夏芒遇见了同校的一个同学,以前同班过。
这人叫徐成斌,是留过级的,听说爸妈离婚了,他爸是混□□的,前两年公安扫/黄/打/黑把他爸抓去坐牢了,他妈妈没要他的抚养权,他在叔叔家生活,去年满了十六岁,成绩太差,没有继续念书,辍学出去打工了。
夏芒对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回去溪边洗衣服的时候遇见他了,两人打了个招呼,徐成斌在游泳,他想到卫峻风就多看了两眼,徐成斌上岸臭着脸问他盯着看干嘛,是有什么意见吗?他说是觉得徐成斌游得好,问徐成斌为什么不去参加比赛。
徐成斌脸红了一下,自嘲地说:“呵,哪有那个条件?”
夏芒心想,这个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嘛,脾气还挺好的,只是看上去吓人。
夏芒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徐成斌去打工以后晒黑了很多,更壮了,看上去就像个大人。
他回头两次才敢确定。
徐成斌对他笑了笑,夏芒也回了一个微笑,就算是打招呼了。
徐成斌走过来,问:“在等汽车?要去哪?你一个人?”
夏芒:“嗯。我去省城看比赛。你呢?”
徐成斌:“今天厂里放假,我出来玩,本来想去网吧打游戏的。你一个人不太安全吧,我陪你去吧。反正我这两天也没事。”
于是,徐成斌也去买了一张同班次的车票。
因为是前后隔了一段时间买的,位置并不相连,上车的时候他还跟夏芒旁边的人换了座位,跟在学校里时不一样,很有礼貌地问:“你好,这是我弟弟,他年纪小,我想坐在他边上照顾他,可以和你换一下票吗?”
路人看了一眼夏芒,夏芒长得确实嫩,不疑有他,爽快地给换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