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州以北,玉阙秘境。
本该云烟缥缈,危险程度较低的仙宫秘境,如今却是一片黑云密布,血月罩顶之态。这次进入玉阙秘境历练的弟子,大小宗门、魔修两道皆有,有见多识广的,也有毫无经验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如今他们的脸上是一样的恐惧。
天罚。
这个过于刺激的词汇,充斥了每一个人的大脑,只有做了极其天怒人怨之事的人,才能引来这百年不遇的异象。
人不死,罚不灭。
也不知道是谁,又是做了何等泯灭人性之事,才会引来如此天罚。天上皎洁明亮的金蟾就像是浸了血,不祥之兆愈发浓厚。不少心志不坚的弟子已在心中破口大骂,这引来天罚之人是有什么大病吗?自己做了什么逼事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要进入秘境连累我等?!
而他们之所以还能有空想这些有的没的,自然是因为他们得到了庇护。
清虚仙宗壬寅辈的大弟子温伯渔,勉力依靠一个经筒法宝,以自己为圆心,原地支起了一个占地颇大的功德结界,护住了不知道多少本门和其他门派的低阶修士。
他的师弟师妹正在一旁为其护法。
小师妹是关注师兄最多的人,她担忧的不得了:“师兄,你还能撑得住吗?”
“不能也得能!”不等温伯渔开口,就有其他同门回答了小师妹,“若不是渊清上仙离开前,以防万一留下此等法宝,我们根本不会支撑到现在。我们要努力啊,再坚持一下,上仙肯定会回来的!”
一提起渊清上仙,所有人都像是被打了鸡血般,又重新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
是啊,那可是渊清上仙啊。
十几年前异军突起,一剑荡平浣溪,震惊海内四洲的渊清上仙!八万春的执剑人!他一定会来救他们的!
***
闻玉絜花钱花的开心,勒家兄妹给钱也给的很开心。
因为他们还以为闻玉絜肯定不会乖乖就范,要各种借机找事呢。没想到闻皇子如此好说话,物欲得到满足后就消停了,让防他如洪水猛兽的勒氏兄妹,一时都有了点拔剑四顾心茫然的不真实感。
真就歇心了?
不准备继续他的逃跑大业了?
云船几次停靠,妹妹勒玉映都对闻玉絜寸步不离,甚至因为周围环境日趋复杂,而变得愈加警觉。
反倒是闻玉絜在确定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下船之后,就坦然接受了这件事,配合的不得了,有时他会坐在船尾品茗下棋,有时又会走到船边,伸手去感受云层漫过指尖的微凉。反正不管做什么,都透着一股子轻松惬意。
一路走走停停,逛逛买买,闻玉絜每天不是在懒散的歪着,就是在准备懒散的路上。他还会颇有闲情的邀请勒家兄妹一起加入,一副“别客气,快来快来”的主人之姿。
说真的,勒玉映一开始跟闻玉絜玩的也挺快乐的。
美人在侧,美食入口,再加上周围一阵阵掠过的不胜美景,谁又会不喜欢这样的神仙日子呢?闻玉絜无愧古国皇子,深谙吃喝玩乐之道,他推荐的灵食就没有不好吃的,他想要的游乐就没有不有趣的。
她也知道他被抓了,心有肯定会有怨言,只是她没想到,闻玉絜的报复方式就是花钱而已。像小猫挠人,不觉吓人,只余可爱。
然后,勒老祖的这份好心情,就戛然而止在了看到账单的那一刻。
这一日,眼瞅着云船就要抵达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东胜神洲的中部,东洲十四主府之一——长州府的白玉京,坐忘学宫的属地。勒老祖闲来无事,便决定对个账。
结果不对不要紧,一对吓一跳。
看着哗啦啦自动翻页,开始无限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的账本,兄妹中一直负责管账这类俗物的勒老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这账单本是一件法器,自动成页,无限记账,至少在今天之前,勒玉映以为它是无限的,现如今看来大概只是以前写得不够多。
她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榻上的矮几,在忽明忽暗的小轩窗下垂眸,一双杏眼透出三分狰狞、三分绝望,以及四分迷茫。
她单知道养闻玉絜费钱,没想到可以这么费钱。
这吞金兽一样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吗?
面对闻玉絜的大金钱消失术,勒玉映觉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只不过醒来之后也不是很感动就是了。
恰在此时,兄长勒珠联正一脸踌躇,拿着刚刚炼好的一鼎香炉从妹妹勒玉映的门前路过。这真的是一鼎精致的博山薰炉,圆形底托,镂空华盖,遍体都雕刻着云气纹,远观如山形重叠,近看才会发现若隐若现的飞鸟走兽。待炉内的香料开始燃烧,便会呈现出云山雾绕之势,恍若仙境。
算得上是勒宗师近年来的得意之作,他正准备给住在妹妹隔壁的闻皇子送去,若能被挑剔的闻玉絜看上眼,方才叫圆满。
“且慢,阿兄留步。”勒玉映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发颤。
勒珠联不得不驻足转身,挑起纱帘走了进来。他一边托着香炉,一边等在榻边,还是那副不爱说话的死样子,但耐心十足。就好像在无声地问妹妹,何事?
“哥你看过账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