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不长,但宋喻生怕颠着温楚,走得便比平常的时候慢了许多。而温楚只要一静下来,回忆就会侵袭而来,叫她不能安宁,她索性开口没话找话说,“公子几岁启蒙?家中可请过老师上门教书?又可曾参加科举?家中有兄弟否?”
她的嗓音沾了几分酒气,比平日里头听着多了几分软,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宋喻生的耳后,带着几分热意,有些许的熏人。
她的问题丝毫没有章法,想到什么便问了什么,这副样子在宋喻生的眼中就像是在发酒疯。
宋喻生本来不欲理会,但温楚却始终不依不饶,“公子为何不回答?这些问题是什么很难的问题吗?莫不是公子也看我厌烦,索性是连话也不愿意和我说了吗。”
先前宋喻生还觉得温楚的酒品不错,醉了之后不吵不闹,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趴在他的背上,什么话也不曾说。
现在看来原是还没到发疯的时候。
“难道不是楚娘看我厌烦吗?即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样倒打一耙吧。”
宋喻生的声音听着竟然还带了几分委屈,叫温楚有些不知所措,她急忙道:“我何曾看你厌烦了,这又是哪里的话。”
宋喻生还是不信,“当真没有吗?”
温楚也急了,一时之间忘记了今日自己对赵雯雯说过的那些话,她见宋喻生还是不信,便道:“公子皎若明月,灿若辰星,相貌堂堂,琼枝玉树......”温楚滔滔不绝夸起了宋喻生,到最后词穷,无话可说了,便是开始东拼西凑,“公子是人模狗样,方方圆圆......”
眼看温楚就要把自己说成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宋喻生终于出声阻止,“停。”
温楚就等着宋喻生喊停,声音一出,她乖乖闭嘴,良久,她小声问道:“公子信了吗?”
若宋喻生能信,才是奇怪,但他知道,如今温楚醉着,他有什么好同她争的?趁着温楚消停片刻的时候,他想到了什么,出声说道:“那姑娘既不厌烦我,那我若是问了姑娘什么话,你也会如实回答是吗?”
温楚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掉到了宋喻生的陷阱之中,回道:“自然。”
“那楚娘可以告诉我,既然你算卦算得这样准,为何先前却不愿意给人算卦吗?”
今日赵雯雯本来也问了温楚这个问题,结果被她三言两语转了过去。宋喻生倒也不是多好奇,只是刚好能拿这话堵了温楚叽叽喳喳的嘴,若是温楚不愿意说,好歹也能安静一会。
温楚确实安静了一会,宋喻生本以为她不会再说,可许是酒太过于醉人,没一会,她竟就真开口了。
“这个啊,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爷爷他不给人算命,也不叫我给人算命。还得从很久之前说起了......爷爷先前是道观里头厉害的道长,道观里头也是分许多派系的,我爷爷当年算命看相最是了得,在占验派中颇有威望,百姓们总是喜欢去道观里头找我爷爷算卦。那个时候,爷爷还没有不给人算命的说法,凡是来者皆不拒绝。”说起温老爹的事情,温楚的声音有些闷。
“世人常说,六爻算尽天下事,梅花化解天下苦。可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啊,只要算上一卦,就什么苦,什么愁都能没了?他们喜欢算姻缘,算科举之事,可又哪里有那天定的良缘,又哪有什么一次就能高中的能人,就算有,也不过是少之又少。算出不圆满之事,又当如何。若告知于他这次科举不能中,他难道就不去考了吗?若是这桩姻缘不完美,难道就不去结了吗?那这究竟是在算卦还是在害人啊。”
“爷爷也害怕耽误人啊,许多时候都会将那些不圆满的事情,说得尽力圆满。”
宋喻生听到这里,打断道:“可是即便这样,到时候清楚了温道长的脾性之后,那些人也能从只言片语之中推测出结果好坏,例如,道长若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那众人便能知道这事是不好了,况且,这也有凶,与大凶之分。就如,即便他不愿意毁人姻缘,可若真是大凶之相,他难道也要笑着夸吉利吗。”
算命之人时常会挨骂,也是此等缘故。你算出了不好的话来,谁爱听啊?
温楚笑了,声音带着几分凉意,“宋公子,你可真聪明啊。算命的有几个不挨骂呀?我爷爷算尽世事,始终小心翼翼,也害怕自己一句话就耽误了人,可大凶的事,他实在是夸不出来啊,结果就被人打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