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学的助教也带着点墨宴最重要的道具到了丹洗县。
县学前的广场上早就搭建起了高台,台上安置有一张宽大的实木桌案,桌案右上角摆有一座玄石为底,青竹制成的笔架,玄石上雕琢蟠龙样式。
正对桌案一侧,竖立一面白玉屏风,屏风两侧各雕琢有鸿鹄飞凤一只,屏风右上角落有龙飞凤舞的“点墨榜”三字,其余便只剩下大片空白。
点墨宴是各州县每年的盛宴,也是所有学子一年一次汇聚于县城交流的机会,从点墨台两边,往长街两侧延伸出去,都布置有书画长廊。
点墨宴开始前三日,便已有许多文人学子聚集于此处,吟诗作画,舞文斗墨,一时之间这条长街笔墨飘香。
如今点墨宴正式开始,更是大半个县城的人都聚集到了这里,县衙官兵们倒是抽不出身再去捉拿什么天罪奴,全都来了此处维持秩序。
点墨台旁坐的都是县府官员和县学提学,以及州学派来的助教使,一番礼乐庆贺后,各人都为在场学子提点了几句。
一声铜锣鸣响后,有人唱和道:“点墨录名正式开始。”
便有人依次上得高台来,站立桌案前,面白玉屏风而站。今日桌案的笔架上端端正正地摆放有一支黑檀木制鼠须笔,笔杆上以金墨雕琢云纹。
只是,台面上虽有笔,却不见墨。
所谓录名,便是需执笔人以自身元气为墨,在前方的白玉屏风上,亲自将自己的名字录入点墨榜上。非得是通了灵窍之人不可。
这杆云纹笔中有历届点墨前辈残留下的感悟和行气,曾经有不少人登台执笔之后,受笔启发,而当场灵窍贯通,榜上录名。
所以,便也有许多无法靠自己冲开灵窍之人,想要在点墨宴上摸一摸云纹笔,希求有所悟。
县学学子都聚集在前院,县学里倒是冷清了许多,只有礼乐之音越过高墙遥遥飘入这一方花园。
有学子因事回了一趟校舍,出来时看到花园湖边蹲一抹人影,也不知正在做何,便热情地招呼道:“师姐,你在那里干什么?外面点墨宴开了哦。”
他喊完,那水边的身影却是一顿,转身欲要躲起来。
学子觉得不对,再仔细一看她衣着,不像是县学里的人,便又走近几步,喊道:“你不是县学学子,你是何人?”
没曾想,那人竟头也不回,跳起来就跑,实在可疑。
学子一边大叫,便一边去招呼在附近巡逻的官兵。
一行官兵冲进来,在县学花园中一通搜查,很快捉住了那个可疑之人。那人一身布衣,被两个官兵反剪双手押解出来,不是宋青柚又是谁?
宋青柚被人掰着胳膊押到这行官兵头领前,她不住挣扎,怒气冲冲道:“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前院聚满了学子,对这一出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实点!”官兵头领斥道,抬手捏住她的脸,着人绞来湿帕子将她脸上污迹擦干净,来回打量一遍,啧声感叹,“还真是个少有的美人,看来就是你了。”
这些县衙官兵连日来一直在县城各处搜寻,将其他地方都查完了,最后也终于查到县学来。
只是因着点墨宴,官兵也不想耽误正事,只在县学走了个过场,没有细查,没想到却在点墨宴当日捉到了人。
旁边县学夫子闻言不由皱眉,却也没对此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宋青柚问道:“你非我县学学子,为何会在我县学花园里?”
宋青柚道:“我是来参加点墨宴的,先前见宴会还没开始,便想先四处看看,没想走进了县学里,又迷路跌了一跤,才想到水边洗洗。”
点墨宴前后,县学进进出出人很多,有时候也难免有疏漏。
官兵头领接过手下递来的画像比照,眯眼来回打量,闻言大笑道:“点墨宴?你一个天罪奴胆敢踏入学堂之地,按律是要被斩去双足的,现在竟还妄想参加点墨宴?”
天罪奴?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惊,周边围观人群哗啦一声,都不由得往后退去一截距离。
那日与她有过接触的小叫花也在县学大门外垫脚往里张望,听到前方传来的议论,使劲在衣服上蹭着手心,恨不能将双手都剁下来,“天罪奴,她竟然是天罪奴!阿满,我就说你被那女人骗了吧,你还不信。”
涂满没说话,只站在人群外,透过交错的缝隙望向被官兵押解住的人。
宋青柚也偏头看到了官兵手里的画像,画像女子确与她有几分相似,但这副水墨画像,顶天了也就只有几分相似,并不是完全贴合她的脸,应该是画师凭描述所作。
那画像上还专门勾画出了她耳后罪印的形状。
先前官兵在查人时,逢人便先检查耳后罪印,可见比起长相,他们更相信罪印一些。毕竟天罪印更容易识别,且无法被遮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