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柚随小厮走上点墨台一侧坐席,向众人拱手行礼。州学助教使只是转眸淡淡看她一眼,并未有别的表示。
这席间还坐有县学提学,相当于县学院长。先前提点宋青柚的县学夫子,如今便与那提学坐在一起。
县太爷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你说你生得这般端正,怎的行气拟形那样古怪?还伤了我县捕头。”
宋青柚面上做出愧疚表情,说道:“我初通灵窍,一时慌乱没能控制好行气,才会误伤旁人,请大人责罚。”
县太爷叹息一声,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也不是故意的,哪里用得着惩罚,好在徐捕头身强体壮,看上去伤得也不重。”
他又夸赞了宋青柚几句,示意她入座,随后回头安抚一番徐捕头,命人送他去治伤。
徐捕头抱拳拜过,一瘸一拐地被属下抬离点墨宴。从人群中退出时,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仿若针扎。
徐奉自从当上总捕头之后,已经习惯了人们面对他时自下而上的敬畏目光,现在被众人这般赤丨裸裸地打量,就算无人敢当面嘲笑他,但单从落在身上的视线徐奉也能猜到他们此刻心里作何想法。
他从未如此丢过脸面,心中恼恨几乎盖过躯体上的疼痛。被抬上送医的马车前,他抬起通红的眼,隔着人群又朝点墨台侧看了一眼。
登上点墨榜又如何,这世间有的是人命薄福浅,承受不住天降的机缘。
徐奉眼神发狠,拽住身边亲信,拉来自己面前,低声交代道:“去,帮我办件事。”
点墨台侧,宋青柚被引入县学夫子下首一位入座。夫子转头看向她,颇为感叹道:“没想到,你竟真是个有出息的。”
这位夫子一连帮助过她两次,宋青柚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乖得好比课堂上的纪律委员,谦逊道:“多谢夫子提点,不然我恐怕就要错过这次点墨宴了。”
那夫子捋着胡须摇头,“还得是你自己有胆识,敢于在这样的情况下上台。”
宋青柚有些赧然,老实说,她是知道自己灵窍已通,有极大机会榜上录名,又有图书馆中的书籍作后盾,才敢如此头铁。
如若没有这些把握,她也不敢贸贸然去出这样的风头。
宋青柚扬目往点墨台前的广场扫去,聚集在她身上的目光依然很多,这些目光中不乏怀有愤恨和恶意之辈,可当她视线凝聚过去时,对方就会极快低下头,再不似先前那般肆无忌惮。
宋青柚第一次这般直观地感受到,只是在点墨榜上录名,就让她的身份地位有了如此明显的转变。
因为她这一出打岔,点墨宴的氛围变得十分微妙,在宋青柚从点墨台上下来后,一时间,竟再没有第二人上台。
殷子覆见无人上台,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袖摆,对他爹道:“爹,让我去吧。”
殷员外脸上露出几分犹豫,他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性,他如今虽灵智清醒了,可到底也才清醒过来半月,心性还未来得及成长,保留有孩童的玩性。
哪怕这半月来,他们在家里没日没夜地恶补,教导他姿态礼仪,如何在这样引人注目的场合下不露怯,可殷员外心中不免还是忐忑。
方才子覆见那女修玩笔时,明显生了玩心。
殷员外原是想拖延一会儿等经过几轮后再让他上台,好叫他忘了那女修玩笔之事。
可现下别的人不愿上台,县太爷又几次目光示意,殷员外也只得松手。
他帮殷子覆理了理衣冠,低声叮嘱道:“爹爹教过你在点墨台上该如何行事,要保持稳重,千万不要失了礼仪,叫别人挑出你的错处来,让人觉得你还跟以前一样,明白吗?”
殷子覆身量修长,比殷员外要高出半个头,他微微垂着头,乌黑双瞳专注地盯着殷员外,认真将他爹的话听进耳中。
“子覆,以前所有人都欺你痴傻,过了今日,便不会了。”殷员外眼中有泪光浸入眼角细纹,他习惯性地想抬手摸摸殷子覆的头,又蓦然想起现下的场合和无数盯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便猛地一顿,及时缩回手去。
用轻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喃道:“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敢用石头砸你了。”
殷子覆一直以来都被父母保护得很好,可他以前小孩心性,总归想要去找同龄人玩耍。
有次背着父母跑出宅院,却被一群顽劣孩童赶进粪水坑里戏耍,那些孩子怀里捧着石子,围在他四面八方,只要他往粪水坑外爬,就拿石子砸他。
这吓得殷子覆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出门,也成了殷员外心里难以忘怀的刺。
可如今殷员外已经老了,不可能再一直护着他,所以宁愿散尽家产为自己儿子谋求一个出路,只求他以后能过得顺遂些,不再受人欺辱。
殷子覆黑沉沉的眼眸中映着父亲苍老的面庞,竟也懂了几分阿爹的心思,用起誓般的语气认真道:“爹,子覆以后再也不会让爹和娘为我伤心了。”
殷员外喉中哽咽,深吸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拍拍他的臂膀,“好好好,去吧。”
殷子覆点头,在殷员外充满希冀的注视下,昂首阔步,踏上点墨台。
与宋青柚不同,这位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