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春放学回到家,先去厨房生起灶火,把饭煮上,又去搬了个高点的板凳作桌子,就在厨房一边看着火候,一边写作业。
等她吃完饭,写完作业,她哥还是没回来。
她在家徘徊,心中着急,也不愿干坐着,便从橱子里摸了个手电筒,又拿了个大尿素袋出门。
村子里晚上都熄灯得早,天黑后,串门的、下地干活的早早没了影。
姜春没往大路走,反倒瞅准了每家每户前种的小树林。村子的垃圾一般都会倒在树林里,容易腐烂的作肥料滋养树木,腐烂不了的会集中找个时间一把火烧掉。
姜春拿着手电筒从角落处照起,她从旁边捡了根枯树枝,正好用来拨拉垃圾。
其实她很难捡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家家户户不用的东西不会丢掉,只会默默存起来。村里每隔断时间就会来个摇拨浪鼓的人,一边摇一边吆喝,谁家有要换的东西就喊停他,几个不用的瓷盆能换两个漱口杯。
但姜春每晚写完作业依旧会出来找个一两小时,或许她一天只能找到几个能卖出价钱的,可她若日日如此呢?一个月下来,也能卖个十来块钱。
可今天她的运气似乎已经用光了,附近的垃圾堆被她找遍了,她大大的尿素袋还是空荡荡的,零星的几个垃圾被她拎着叮当作响。
叮当叮当——
寂静无人的黑夜里,姜春突然扑哧一笑,她想到语文老师课上教的拟人化,这尿素袋就像个没吃饱的大黄狗,饿着肚子咕咕叫。
笑着笑着莫名的悲伤犹如一只巨大的手死死掐住了她的喉咙,她心里突然堵得厉害,姜春抹了把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满脸的泪水,她决定今晚走远点,她的大黄狗没吃饱,她得喂饱它。
村子与村子间是一簇一簇的,一处村落只扎堆在一块,要想再往别处走,就要走上长长的一段的无人区。
黑夜里的光源唯有两处,一处握在她手心,一处是天上的月亮。
她手心的光照亮着脚下的石块,让她不会被突然冒出的石子绊摔倒,月光替她照亮了小路延伸的方向,而她牵着她的大黄狗,慢慢走。
咕咕——
夜里的鸟儿咕咕叫,凄厉又婉转,有时候听,它像在哭泣,有时候再听,又像在歌唱。
这是去往邻村的路,浓浓夜色中,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自路的尽头浮现出,类人的肢体,腰却宛如被人拦中折断,半截肢体一会踉跄着往前,一会四只着地爬着走。
姜春拿着手电筒的手一僵,惊了一身冷汗,她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村里人常挂耳边的吃人野兽。
她害怕了,可脚却牢牢粘在地面,跑不动。
姜春牵着尿素袋,下意识颤抖地叫出声:“大、大黄……”
眼见那道黑影越来越近,姜春恐惧地想掉头就跑,手一抖,手电筒却骨碌碌滚到那身影脚边。
黑影停下脚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光束上方,手腕侧边有一处血迹干涸的牙印,他捡起了手电筒。
姜春恐惧散了大半,是人就好。
他朝姜春刚走了没几步,猛地一个弓身就倒在了地上,光束一歪,打在他的脸上,一张苍白又带着些痞气的脸出现在姜春视野中。
“怎么是你?”姜春有些诧异。
陈燃整个脊柱都弯成了一道弓,剧烈的痛楚让他几乎连出个声的力气都没,他捂着肚子,却还不正经地对姜春调笑道:“远远看见个人影,近处一瞧,原来是个狠心的小骗子。”
姜春不欲理他,想越过他的身子拿起手电筒就走。
陈燃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姜春的指尖,他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单膝跪地,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支起的那条腿上。
“别走——一天碰上个两回,咱有缘,不如再陪我聊会天呗。”
他揣着一口气说的,一张脸比纸还白,却还仰头朝她挑眉笑。
姜春摇摇头:“感觉你快坚持不下去了,再待在这,我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啧,果真是个心狠的……”
陈燃对这个回答似乎也不意外,他松开勾住她的手指,任由自己倒在小路上:“不愿意聊天那就快回家吧,晚上也没那么安全。”
他面朝天空,刚刚挡着月亮的云层缓缓飘开,澄澈的月光就洒了下来。
陈燃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一边挨打一边长大,可陈建功下午那几脚好像真的踢中了他的五脏六腑,他从白天躺到太阳落山也没能爬起来。
但就这么倒下,他又有些……不,他又怎么能甘心呢……
姜春捡起她的手电筒,没再看他,转身就走。
走远没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了时镜风尘仆仆的身影,他的袄子很干净,眉眼柔和。
“小春,我来接你回家。”
时镜冲姜春张开双手,月光洒在他身上,晕了一层柔柔的亮圈,他像伫立在原地的一盏灯,无论何时都会指引她回家的方向。
“哥!”
姜春十分惊喜,一颗心瞬间就定了。她毫不犹豫地扑向他,时镜身上的味道像夏末的稻草堆,干燥温暖。
时镜稳稳接住她,摸了摸她的头,他问:“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