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吉等人就带着尚书署的文书和天子的手令各赴己任了。
在这未央宫里,或者说在这大汉之中,做不同的事情,都需要不同级别的命令。
区分这些命令的效力和高低,不是看命令上写的是谁的名字,而是要看上面加盖了谁的印玺。
天子玺印、大将军印、少府印、卫尉印……乃至其他各种小官小吏的印。
都会发挥不同的作用,都能管辖不同的事务。
级别越高的印,代表的权力也就越大,能做的事情自然也就越重要。
当然,此时的未央宫里也有两个例外:第一个例外是天子的玺印符节不在天子手边,而在尚书署里;第二个例外是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天子的脸面有时候也能发挥一些作用,可以省掉出示印玺的步骤。
王吉等人要做的事情各不同,因此他们需要出具的命令自然也各有不同。
这自然就有可以钻的空子——毕竟,天子出面,三公九卿多多少少都要在一些小事上卖一些面子。
……
少府寺的前院中,年轻的禹无忧领着前一日入宫的奴仆、雇工,静候少府乐成的到来。
此刻,禹无忧怀揣的是天子写的手令,只加盖了刘贺的私印,并未加盖皇帝的印玺。
刘贺贵为天子,按照常理而言,他的私印与皇帝印玺有同等的效力。
但是因为尚未亲政,所以他私印的作用自然比不上大将军印管用,也比不上少府印管用,甚至可能还没有掖庭令的印有用。
只不过,对于禹无忧今日要做的这件“小事”来说,有天子的手令完完全全是够了的——毕竟,在旁人看来,天子只不过是想要安排一些用顺了手的奴婢和杂役。
禹无忧刚在院子里站了不到一刻钟,就有一干人等风风火火地从正堂的方向来到了前院。
让禹无忧感到吃惊的是,为首的那一个竟然是品秩为真两千石的少府乐成本人。
跟在他身后的,应该就是少府各室、各署、各官的令丞了。
禹无忧用眼睛粗略地数了一轮,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难怪都说少府是九卿之中署室最庞杂、属官最多的府衙,这次是真的看了眼界。
“下臣禹无忧问少府安。”禹无忧行完礼之后,又向乐成身后的属官行礼道,“下臣禹无忧问各位使君安。”
“诶呀,禹郎中快快免礼,你是天子郎官,不必如此多礼,你我平礼相待即可。”乐成说着立刻就伸手把禹无忧给扶了起来,站在他身后的其他属官自然也都连连回礼。
从昌邑国到长安的这一路上,乐成其实没有和禹无忧打过太多的交道,原因是禹无忧的品秩当时实在是太低微了,乐成这个九卿贸然去结交和讨好,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也不如与胜任了左冯翊的安乐结交划算。
而现在,禹无忧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天子郎官了,是天子近臣,乐成自然还是要结交一番的。
乐成是霍党不假,但是天子都称大将军是仲父了,霍氏刘氏成了一家人,那霍党不就是天子一党了吗?
那乐成又何必有太多的顾忌呢?
禹无忧还没有想好要如何开口,在官场上见多识广的乐成反倒大手一挥,说道:“禹郎中,你乃天子的近臣,从今之后,与我少府寺免不了要相互辅助,我先带你来认一认这寺内的各位令丞。”
“一切全听府君安排。”禹无忧状貌恭谦地说道。
陛下说了,入宫之后,一切都要徐徐图之。
当时,陛下还说了一句看起来很粗鄙,但却又颇为传神的乡野俚语:像狗一样,夹起尾巴做人。
“这位是太医令李使君,专管宫中问医汤石之事,陛下若是圣体有恙,可让李使君派太医问诊。”
“这位是考工令祖使君,掌管织绶杂工,兼掌制铜器、漆器等物,天子想要何物,可以来让祖使君督造。”
“这位是东园匠,是专门主持制作皇陵内器物的官员,孝昭皇帝大行,东园匠可是忙了不少时日……”
少府寺一是要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管理地方贡献,以备宫廷之用;二是要管理天子、妃后和宫人所有的衣食起居、游猎玩好之事。
这几乎涵盖了与天子相关的所有事情,人员自然非常庞杂。
乐成一一地引见过去,禹无忧则将这些人的职务和职责全都记在了心中,自己以后想必是要经常和他们打交道的。
全都引见完之后,禹无忧突然发现其中似乎缺了一些令丞,例如说尚书令和符节令,都不在内。
看来,这些不在场的令丞只是名义上归属少府管辖,实际上却是由领尚书事霍光统辖——他们的管理着天子的印玺符节,职责重要。
“下官禹无忧以后难免要叨扰各位使君,届时还望各位使君不吝赐教。”
“还望禹郎中赐教。”一众属官人云亦云地说道。
又是一番半真半假的寒暄之后,禹无忧才找到机会,顺理成章地将正事说了出来。
“乐府君,下官身后的这些人都是昌邑宫的旧人,陛下念旧,于是就都将他们都带来了,陛下说了,用惯了旧人,所以不想更换,仍想由他们来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