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许广汉的心就蒙上了一层阴影,天子保媒当然能堵住家里那悍妇的嘴巴,但是这刘病已的身份,能公之于众吗?
天子忌惮的不就是刘病已的身份吗?
许广汉哪里知道,天子刚刚其实已经认下了刘病已这个亲侄子。
“此刻,朝堂上颇为复杂,朕当然不能亲自下诏指婚,但朕可以让王吉来保媒,同时会让他安排好一应开销,保证许使君的女儿可以风光大嫁。”
“王吉与你我的老师是忘年交,由他来出面来保媒,一是可以说服你家夫人,二也不会引起旁人注意,三是即使有人注意到了,也可以用刚才我说的那层关系搪塞过去。”
在出宫的时候,刘贺就已经想清楚这件事情,此时说出来,自然有了十拿九稳的把握。
“王吉此时乃未央卫尉,九卿之一,由他保媒,你家夫人总不至于不同意了吧?”
未央卫尉和暴室啬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纵使许广汉的夫人再挑剔,也确实是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她不敢不同意,若是不同意,我立刻就出了她!”许广汉豪气万丈地说道。
出妻就休妻,刘贺很怀疑对方有没有这个勇气。
刘贺摆了摆手,笑道:“嫂夫人跟着伱,已经是吃了不少苦,不能如此待她,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是是是!”许广汉连声答应。
恰好在这个时候,院门被推开了,拎了菜和肉的许夫人已经走了进来。
许广汉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将夫人扯进了后院。
不多时,就从后院里传来了夫妻二人的吵闹声。
女子声高,男子声低。
似两军交战,战鼓不歇。
片刻之后,许广汉捂着脸回到了桃树下,指缝之间似乎有一道道的血痕:“我已经与拙荆说过了,她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当真?!”刘病已站了起来,狂喜地问道。
“我是一家之主,说的当然是真话。”
刘贺笑而不语,许广汉这一家之主恐怕也是成色一般。
“病已,我还有一事要和你说。”刘贺让刘病已坐了下来。
“三年之内,等我在朝堂上亲政了,会想方设法为你的祖父和父亲正名的。”
刘贺不能违背孝武皇帝的意愿,彻底给废太子翻案,但是却可以以仁慈的名义,让废太子据不再是一个罪人,甚至有享受后嗣祭祀的地方。
大汉的百姓相信人死有灵,无人祭拜,就是孤魂野鬼。
如果说保媒只是小恩小惠,那么为废太子正名则是大恩大德。
这自然也就是刘病已日思夜想的事情。
“竖子,这是莫大的恩赐,还不谢恩!”许广汉在旁边连忙推了推刘病已,后者这才想要行礼谢恩。
“我说过了,此处没有君臣,只有叔侄,不必多礼,被外人看到也不好,此事只有我三人可知,纵使是许夫人和许平君,也不可声张。”
刘病已和许广汉连连点头。
此时,许夫人从后院又走了出来,衣袖已经挽了起来,站在院门之下,嗔怒说道:“天色都已经暗了,你不来帮忙,是不想让客人吃饭了吗?”
“来了来了!”许广汉忙不迭地就跑进了后院。
没成想,那许夫人还并没有离开,还站在院门,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对着这边喊道:“刘病已,你也过来,帮平君摘菜!”
话里仍然有些生硬,但是已经软和了许多。
刘病已朝着刘贺笑了笑,连忙也向后院跑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许夫人哪里是刻薄贪财呢,只是想让自己的女儿能够嫁给一个好人家罢了。
没过多久,后院的炊烟就缓缓地升了起来,时不时还能听到许夫人在发号施令,但是间或也有一些欢声笑语。
此时,闾巷当中其他的人家也燃起了灶火,街巷中已经逐渐冷清了下来,但是家家户户却热闹了起来。
可热闹的是他们的,朕却什么都没有。
刘贺感到了片刻的落寞。
幸好,此间还有另一个孤寂的人,那就是坐在廊下的郭开。
这个桀骜不驯的中年游侠,眼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些寂寥。
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昔日在长安中的生活,往事并不如烟,但是往事却又如烟。
刘贺站起身来,走到了郭开的面前,说道:“如何,我给你找的这个传人可能成为游侠的传承?”
郭开看向了刘贺,重新带起了桀骜的面具,冷冷地说道:“看起来倒是不错,但某突然发觉,你也不错。”
刘贺一愣,哑然而笑。
“你可知道他的身世?”
“某刚才偷听到了两句,你们叔侄相称,想必此人就是废太子据之孙吧。”
“郭侠好耳力。”
“此事倒也蹊跷,当年那巫蛊之乱,确实还与我游侠有那么一点牵连。”
“哦?愿闻其详。”
原来,孝武皇帝时,丞相公孙贺之子仗着自己的父亲和姨妈卫皇后的声势,擅自挪用军费,之后就事发被逮捕入狱。
其父公孙贺为了将功赎罪,请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