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王孙无言以对。
大将军说得没错,如果放了夏侯胜,那给孝武皇帝上庙号的事情,最后又该如何收场呢?
上庙号,那夏侯胜又会站出来反对;不上庙号,那天子就自食其言,有损天威。
“我等儒生可以联名上奏,支持县官给孝武皇帝上庙号。”
“呵呵,田公这是在与县官做交易吗?就算没有诸公,县官想要给自己的祖父上庙号,何人又拦得住呢?”
田王孙再一次无言以对,他刚才说的话简直是忤逆。
说得好听一些,是给天子出谋划策;说得严重一些,那就是要挟天子。
大将军但凡要追究,那自己就不用回府了,可以直接去诏狱和夏侯胜作伴了。
宽恕夏侯胜及贤良文学,给孝武皇帝上庙号,平息即将到来的儒生风波……
这三件事情已经纠缠在了一起,要么一次性全部解开,要么就全都解不开。
想要从一处入手,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大将军,那这如何是好?”
“嗯?这有何难,田公回去,说服那些要闹事的儒生,不要出来闹事,等上庙号的事情顺利落下,我霍光可以向田公保证,长信少府会安然无恙地从诏狱中出来,而且也会官复原职。”
“可是夏侯建等人,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恐怕轻易是不会改变了。”
“那田公就不必操心了,只要约束好自己的子弟,不要参与其中,免得殃及池鱼。”霍光淡定地这说,但是这平静的话语当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杀意。
田王孙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似乎闻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大将军,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比如说将那夏侯建先制住?”
“田公这是哪里的话,夏侯建未曾行任何的歹事,怎可派兵拘捕,就算派兵拘捕起来,又如何定罪,如果老夫真是这么做了,才是授人话柄,引来更多的人的非议。”
霍光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在心中暗笑,这田王孙还真是一介儒生,根本就看不清其中的曲折。
“田公,此事县官没有做错,错的是夏侯胜和夏侯建等人,你比我读的圣贤书要多,自然应该看得清其中的道理。”
“别忘了,独尊儒术,罢黜百家,是孝武皇帝授意董子提出的,没有孝武皇帝,你等儒生能在朝堂上,能在我大汉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吗?”
“受人之恩,而不知报恩,这是圣人的教导吗?”
霍光这几句话一句比一句说得重,让自诩熟读经学的田王孙都不知道该如何做答。
是啊,孝武皇帝将儒家抬到了独尊的地位,现在只不过是给他上一个庙号,他们儒生为何要阻挡。
“老夫要再问田公一句话,望如实相告。”
“大将军请问。”
“身为儒生,你觉得孝武皇帝可应有一个庙号,享百姓万世之供奉?”
“当然,在我看来,孝武皇帝应有庙号。”田王孙说道。
“那此事就容易了,田公只需要去说服更多的儒生,自然可以让儒林少受一些损失。”
说到这里,该说的都说了,田王孙只能顺着霍光指的路往前走。
目送田王孙在雨幕中那有些落寞的背影,霍光不免叹了一口气,人是好人,但是不适合在朝堂上呆着,还是留在太学里好好读书吧。
大汉行的不是儒术,而是内法外儒。
不管是谁,挑战朝堂的威严,挑战律法的威严,都要伏法。
“来人,备车,老夫要去长乐宫面见太后。”
长信殿外,仍然是大雨磅礴,而长信殿内,也是乌云密布。
霍光来到长信殿已经有一刻钟了,入宫的时候也早就有谒者提前进来通传,但是上官太后仍然没有出现。
只有几个婢女小心翼翼地站在殿中的角落里,不敢靠近分毫。
霍光冒雨而来,自然是有大事,但是也只能耐着性子,眯着眼睛,等下去。
他明白,这是上官太后在用最简单的方法表示不满。
这几个月来,霍光来了几次长信殿,但是始终没有见到上官太后——每一次,她都以有恙在身为由,拒绝与霍光见面。
见不见面,霍光不在意,那是做给旁人看的。
但是今日不同,霍光是为了正事而来,必须要见到太后。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大约又过去了半刻钟,上官太后终于来到了大殿之中。
霍光睁开了眼睛,看向上官太后,脸上一如平常的冷漠和苦闷,但是那张苍白的脸,却始终微微扬起,在无声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按照礼制,霍光应该行礼请安,但是今天,他稳稳地坐着,并没有站起来。
原因很简单,霍光也心有不满。
“老臣霍光请太后安。”霍光只是坐着微微曲身,就再也没有多余的动作了。
“嗯,大将军免礼。”上官太后冷冷说道。
“老臣今日来拜,是有一事要向太后上奏。”
“大将军奏来即可。”
“几日之前,县官可来见过太后?”霍光问道。
“确实来见过。”
“那县官想给孝武皇帝上庙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