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刘贺才看到,上官太后面前的饭菜似乎也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朕那是……”
“如若皇帝不愿意不承认,那么我也不能逼你承认,但是如果再有上庙号和夏侯胜那样的事情,我就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参与进去了。”
“如果你只想当霍氏的傀儡,那就没有必要时时来长乐宫,更不需要让禹郎中来替你献殷勤。”
刘贺没想到,上官太后竟然直截了当地把这层纱帛给挑破了,而且没有给刘贺任何回转的余地。
他看了看身侧的禹无忧,但是后者也摇了摇头,显然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万般无奈,刘贺只好看回了上官太后,说道:“朕确实在演。”
上官太后心中一松,她刚才也是在使诈。
从刚才刘贺把席间的话题接过去之后,上官太后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天子,更是开始联想登基以来所做的一切。
也许是此刻离得近了,能够看清一个人的表情,进而看穿一个人的心;也许是孝昭皇帝显灵,冥冥之中给了上官太后一些提示。
天子在演戏——这几个字没有来由地出现在了上官太后的脑海中。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一阵狂跳。
此刻问出来之后,上官太后心中更是波澜起伏。
但是这股激动转而就变成了悲伤,她叹可一口气说道:“伱比先帝做得好,先帝演了许久,但是还是没有动得了霍光。”
上官太后的话,解开了刘贺的一个谜团,看来孝昭皇帝也时时刻刻都在想要亲政,只是他没有像刘贺一样,有着常人没有的机遇。
刘贺设想了一下,如果没有这额外的一层身份,自己也不可能在霍光的面前取得半分好处的——那真正的昌邑王不是在长安呆了二十多天,就被赶回老家去了吗?
想到此处,刘贺对先帝对了三分的敬意。
“先帝辛苦了。”
千言万语,汇聚起来,只剩下了这一句话,刘贺说完之后,明显看到上官太后的眼圈红了起来。
但是这个少女没有让眼泪流下,而是倔强地把泪水又逼了回去。
“先帝在朝堂上演,是为了取得霍光的信任,想要等到顺利亲政,但是没想到……”
上官太后的悲戚之色更甚,但是很快又消失了,她接着说道,“可如今皇帝如此费劲儿地演,又是为了什么呢?”
“朕与先帝都是天子,朕自然也是为了亲政,等亲政之后,朕还要扫除霍党在朝堂上的势力,让大汉更加强盛。”
上官太后点了点头,似乎若有所思,片刻之后,她似乎有一些犹豫地问道:“皇帝可否与我说一说,你如今做到哪一步了?”
这是刘贺的秘密,他完全可以不说,也可以说假话。
但是上官太后应该能够看出来。
而且,刘贺手里也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牌。
就像朝中赵充国等大臣,刘贺也从未与他们有过一个明确的交代。
他们会站在自己这边,也只是刘贺的一些猜测。
可当刘贺把自己手里的这些牌亮出来之后,上官太后反而是点了点头。
“皇帝做得不错,朝堂上的这些人可用。”
“如果有一天,霍氏行不轨之事,太后认为他们会站在朕的这边吗?”
“这是自然,今非昔比,皇帝已经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什么希望?”
“没有霍光,大汉这艘船也不会沉。”
刘贺明白为何上官会说自己做得更好了,想必孝昭皇帝还没有做到这一步。
“太后,朕已经实话实说了,几乎是将性命放到了你的手中,朕还想问太后一句,今日之后,太后会何去何从?”刘贺反客为主地问道。
上官太后似乎陷入了沉思,她的视线飘向了大殿之外,良久之后才收了回来。
“我想看到皇帝将霍光斗倒的那一天。”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刘贺与上官太后的想法是一致的。
“朕也有此意。”
“那从今日起,长乐宫与未央宫,共同进退?”
“全凭太后定夺。”
太后与天子并没有歃血为盟,但是刚才的那两句话已经足够有力量了。
“那皇帝接下来要做什么?”
“太后觉得朕要做什么?”
“朝堂上空出那么多位置,是时候起用一些新人了,皇帝应该从光禄勋所辖的那些郎官中,挑选出一批人才,充实到朝堂上来。”
“太后与朕想到一处去了,但是朕还有一事想问。”
“何事?”
“郎官都是儒生,而儒生又刚刚被朝廷打压,他们会不会不愿收诏?”
“皇帝认为,给孝武皇帝上庙号之事,民心在闹事的儒生一边,还是在朝堂和皇帝这边?”
霍光能够轻而易举地平息长安的儒乱,各郡国也再无人闹事。
那么想必民心更多的是在朝堂这边。
“至少九成是在朝堂之上。”
“既然如此,那皇帝还担心什么呢?”
对,虽然这里说的民心是儒生的相背,但是儒生也要受到百姓的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