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情愿,乐成此刻也是要站起来的。
他满心狐疑地朝霍光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走上前去,从案上的食盒中取出了一个月饼,几乎是捧着回到自己的榻上的。
有了这
一时间,堂下的诸公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举着手,如同嗷嗷待哺的孩童,颇为滑稽。
霍光自己轻描淡写地拿起了一个,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
“嗯,不错,县官命人做出来的这月饼,着实不错,诸公还不快尝一尝?”
“诺!”
正堂之内,很快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犹如一群老鼠在开席。
月饼的酥皮用酵母发过,更是用重油煎炸过,口感香味居佳。
但是众人却味同嚼蜡,吃不出其中的妙处。尤其是那乐成,脸上的表情更是滑稽,犹如再啃食最苦的黄连一般。
片刻之后,霍光就把手里的月饼放了下来。众人也立刻停嘴,将月饼放了下来。
动作整齐划一,就是羽林郎里最训练有素的材官,恐怕都做不到如此的地步。
“老夫觉得这月饼色味具佳,诸公觉得如何呢?”
“大将军所言极是,下官也是这般想的。”乐成连忙接话。
但是霍光却不置可否,只是轻撇了乐成一眼,就接着问道:“那其他人如何看呢?”
“大将军所言极是!”
“大将军自然最能吃出其中的妙处。”
“县官最是信任大将军啊。”
……
众人要么缄口不言,要么就对霍光表示推崇,唯独没有一人敢说这月饼好吃的。
说月饼好吃,那就是在说天子好。
今天的情况下,似乎并不应景儿。
一种朝臣都是久在朝堂上厮混打熬的老手,要说刚才不知道大将军今日为何生气,也就罢了;此刻在不知道,就别在朝堂上混下去了,说不定哪天全家就都要进诏狱了。
“嗯,诸公都没有说到最重要的点子上,老夫问的是这月饼的味道如何?”
这次,众人又异口同声地换了一套说辞,连连夸起这月饼的香甜可口来。
“外皮酥软,香气喷鼻,不愧是是未央宫的膳夫做出来的佳肴。”
“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孔老夫子活过来,定会如此这般夸赞的。”
……
“心馅最为香甜,让人食指大动!”
最后一句话是乐成说的,说罢他就看到霍光看向了自己,顿时闭上了嘴。
难道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吗?为何大将军今日针对自己?
“乐公,老夫有一事不解,想得你的答复。”
“大、大将军只管问,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乐成有些慌乱地说道。
“刚才,你说这馅料是甜的,可为何老夫觉得是咸的呢?”
其他朝臣已经听出霍光的言下之意,但是乐成深陷其中,一时却看得不甚明了。
这个精明透顶的少府,还有些蠢笨地问了一句:“会不会因为这月饼的馅料有好几种,有甜的也有咸的,大将军恰好拿到了咸的?”
“哦?乐公真是这么想的吗?”
“这、这是自然。”说话之间,乐成头上的汗是不停地往下淌,他越说越觉得自己说错了,但是又说不出来错在哪里。
“诸公说说看,这月饼是甜的还是咸的?”
“咸的!”众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乐成的脑袋“嗡”地一声就炸开了。
“指鹿为马”四个字从他的脑子里面冒了出来。
如此简单地事情,自己居然昏了头,没有反应过来。
涔涔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乐成拿着那块月饼,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
狼狈至极。
霍光看了看堂中的众人,微微点头,表示了认可。
“乐公要不要再尝一口,看看这月饼是不是咸的?”
乐成连忙吃了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咀嚼,立刻就擦了擦嘴说道:“刚才是下官蠢笨了,这月饼是咸的,绝不是甜的!”
“乐公要记住,这饼可以乱吃,话也可以乱说,但事不能乱做,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
“大将军教导得是,下官知道了。”乐成忙不迭地点头。
“恐怕你还不够知道,老夫问你,上官太后的圣寿礼为何不办?”
“这、这是县官交代下官去问上官太后的,上官太后吩咐下官不用办……”乐成开始还想狡辩,但是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天家无小事,上官太后的圣寿礼不是她一人的事情,更是这朝政的一部分,你为何不提前禀告老夫。”霍光瞪着眼睛逼问着乐成。
“这、这……”乐成想说的是“这等小事平日也不需要向大将军禀告”。
但是他知道此时根本就不能说出这句话,于是只能像被鱼刺卡住了喉咙一样,不知所措,满面通红。
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乐成平日的那份精明突然回来了。
此刻,说再多都是狡辩。
只有认错才是关键。
乐成将月饼放在几案上之后,快步走到了殿中,立刻就跪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