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何事?”刘贺强压着怒气问道。
“大将军府里的一个属吏与北城郭的一个妇人私通,那妇人的夫君到边郡去戍守了,一年之后回来,撞到了现场,一怒之下将二人当场砍死。”
“按照大汉律法,事后砍杀奸夫淫妇要判枭首,当场砍杀只判徒刑。”
“但是那属吏平日里常为霍显效劳,于是这霍显就派人传令廷尉寺,强逼黄霸判枭首,黄霸不从,所以霍显就串联了一些人,在黄霸为夏侯胜上奏求情的时候,借机生事,上奏弹劾,让其入狱。”
陈修越说,刘贺脸上越难看,弹劾黄霸的奏书,他完全没有见过,没想到小小的霍显,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力,看来是自己小看自己这个岳母了。
大将军可能无罪,但是霍显必须得死。
刘贺原来想要再等等,然后再连根拔起霍家,但是现在有些等不了了,得加快速度了。
“看来夏侯胜倒不是把自己这个学生忘了,而是没办法给黄霸赎刑。”刘贺半猜测地说道。
“正是如此。”
“那如今廷尉李光判了黄霸什么刑?”
“最开始的时候,是以上奏失仪的罪名判了夺官和罚刑,但是后来并未执行,怕是霍显那边不满,于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
如此看来,这廷尉李光还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知道不能胡乱判刑。
“朕知道了,那你现在就带朕去见这黄霸吧。”
“诺。”
一路走去,片刻之后,陈修就将刘贺等人带到了一个院子里,这个院子一面是门,三面是牢室,像这样的院子,在诏狱里有数十个。
隔着门板和墙,就能听到不少犯人在里面痛苦地呻吟和呼喊。
“陛下,这牢室之中颇为潮湿,恐怕……”
“不打紧,开门吧。”
“诺!”
牢室的门打开了,阴暗浑浊的空气泼面而来,刘贺适应了片刻之后,走了进去。
和昌邑国的郡狱相比,诏狱这环境的恶劣不遑多让,好不了太多。
走进去之后,刘贺隔着栅栏就在这阴暗的牢室当中,看到了一个背对着自己,侧躺在榻上的人,想必就是黄霸了吧。
由于黄霸是面朝里躺着的,所以刘贺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令刘贺没想到的这黄霸居然是这个时代少见的胖子。
“黄府君,有人来看你了。”陈修说道。
“陈府君莫要再叫鄙人府君了,担当不起。”黄霸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此间是诏狱,何人还能进来?鄙人是将死之人,晦气得很,不宜见客,把他赶走吧。”
陈修正想要提醒,但是刘贺却先说了:“廷尉寺只判了你徒刑,何人让你死?”
黄霸虽然觉得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有些耳熟,但是却以为是哪个诏狱的属吏胡乱插话,于是就更为不满地说道:“呵呵,廷尉寺算什么,当然是大将军府的后宅衙门要鄙人的死。”
沉默片刻,刘贺字字分明地说道:“那朕不让你死,谁还敢让你死?”
黄霸肥壮的身躯一震,似乎有所感。
紧接着他就像一个肉球一样,一下子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头都不敢不抬,来到栅栏后,对着刘贺拜了下去。
“罪臣该死,未能听出陛下的声音,还望恕罪。”
如此果断麻利的动作,反倒让刘贺愣了一下。
“听闻你为夏侯胜陈情,还以为你是一个强项令,没想到居然也是一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小人?”刘贺揶揄道。
“陛下对夏侯胜的判刑过重不合大汉律法,罪臣上奏陈情是出于公心;臣见君应该下拜亦是大汉律法所定,此刻罪臣请罪也是出于公心。”
这黄霸说得倒是坦荡,没有一点酸腐之气,这恐怕就是循吏和腐儒最大的不同。
“朕听闻你在平日处理刑狱,当权贵富人与寻常百姓发生告劾的时候,你总是尽量偏向普通百姓,你不是言毕称大汉律法吗,难道权贵富人就应该吃亏?”
“你这般行事,恐怕是想沽名钓誉,争一个循吏的美名吧?”
刘贺的问题直指核心,但是没想到伏在地上的黄霸却丝毫不惧,干脆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陛下此言差矣,寻常百姓是断然不敢招惹权贵朝臣的,甚至唯恐避之而不及,来告劾对方,不知道途中要吃多少暗亏,微臣断案时微微偏向他们,也只不过是让那杆秤恢复到寻常的位置罢了,从来没有沽名钓誉的念头。”
民告官员也好,民告权贵也罢,本身被定为了有罪,更不谈这之中种种官官相护的关系,刘贺对此事是看地清清楚楚的。
在昌邑国的时候,身为诸侯王的刘贺惩治一个小小的小府啬夫,都要大动干戈,生怕有人走漏风声,就更不要说那些无权无势的百姓了。
所以黄霸说的这些话,说到了刘贺的心坎中。
刘贺看看了身边的陈修,点了点头,转而又对黄霸说道:“朕开府建牙之事,你可知道?”
“陈府君前几日和罪臣提过此事,天子开府建牙虽然不合成制,但毕竟也是权宜之计,不算违背大汉律法。”
这个黄霸口口声声都是“大汉律法”,根本就没有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