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贺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天子车仗立刻就向大将军府赶去了。
大将军霍光此刻不在府内,而是在尚书署里,当先导的谒者将天子来访的消息传入大将军府内时,整个大将军府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忙乱。
前衙是人仰马翻,后衙则是鸡飞狗跳。
自从大将军府建衙以来,还从未有过天子驾临——更不要说是突然袭击了。
不过衙中和宅中的人也都是见过大场面的,自有一股的傲气和镇定。
所以没过去太久,品秩稍高的属官们也就恢复了镇定,在大将军府门前跪倒了一大片;而霍显这个当家主母也冷静了下来,指使着奴婢,将宅子里的正堂布置了出来,恭候天子的大驾。
……
刘贺乘车来到大将军府的正门,还没有下车,就看到近百人跪倒在大将军府的门口上。
自己还没有从安车上下来,就听到了山呼海啸般的“微臣问皇帝陛下安”的声音。
看着从大门口一直排到院子深处的那一片黑压压的人头,刘贺感受到了一阵压迫感。
这还只是大将军府的属官吏员,就有那么多人,那分散在朝堂和大汉帝国各个角落的霍党又有多少呢?
“禹无忧,去告诉这些人,朕此次前来只是探亲,所以他们不用在此徒耗时间,各自忙去吧,免得仲父怪罪。”
“诺!”禹无忧下车传达天子的诏令,那些属官又连着拜了三次,才站了起来,面对着天子缓缓退去。
当属官吏员全部散尽,刘贺才从安车上下来了,他在昌邑郎的护卫之下,器宇轩昂地走进了大将军府。
一路上,刘贺看着虽然繁忙但是却井井有条大将军府,觉得有一些异样。
数月之前,自己就是从这里路过,前往未央宫的吧。
那个时候,刘贺光是朝这里随意地投来一瞥,想一想霍光的名字,就会觉得身上的压力重如千钧。
但是此刻,他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走了进来。
此处,除了政务更忙碌一些,人更多一些,地方更大一些,和别的衙署相比,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特殊之处。
就连刘贺刚刚走过的那个大门,也并不显得特别高大。
也许,在未央宫久了,看哪里都不显得高了吧。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匆匆而来的刘贺并未在前衙停留太久,而是直接穿衙而过,来到了后宅。
后宅前院,以霍显为首,也跪倒了几十个人。
除了霍显身后的霍成君之外,其余的人,刘贺是一个都不认识的——也不知道是霍家的血亲还是府中的奴仆头目。
见礼之后,刘贺就让霍显和霍成君从地上站了起来。
接着,刘贺就满面春风地询问了霍成君这段时间的生活。
“天气渐冷,夜晚莫要着凉,要多饮热茶。”
“朕新近又做了一道羊肉煲,最适合初秋进补,明日就让宫中的膳夫送来。”
“朕不久之前还派人去西域寻找作物,让他们看到胡人有趣的东西,定要给你带回来一份。”
刘贺将霍成君逗得满脸绯红之后,才慢慢地转向了自己的岳母霍显说道:“朕今日前来,是有几句话要与岳母说。”
霍显不像霍光那样,终日都能和天子见面,对“仲父”“岳母”一类亲昵的称呼仍然很是不习惯,当听到刘贺称呼自己为“岳母”的时候,仍然是诚惶诚恐,她再三告罪之后,才款款将天子迎到了正堂。
至于霍成君,则被善于察言观色的霍显打发回到闺房里去了。
在正堂之中,刘贺坐在霍光平日坐在的榻上,霍显则坐在了下首位上。
“今日朕来见岳母,是想为一个人求情。”
“陛下此番言重了,这一个‘求’字,贱妾是万万不敢当的,有何吩咐,陛下只管下诏就是。”霍显连忙说道,那惶恐不似有半分作假。
霍显想让霍成君诞下皇嗣不假,但是对天子仍然有敬畏之心,猛一看到天子如此谦和,一时间根本就适应不过来。
“那朕就直说了,朕如今开府建衙,正缺一个司直来督促衙中的属官吏员,有人向朕推荐了原廷尉丞黄霸。”
“朕问了一圈,才知道这黄霸着实可恶,平时做事不知回转,居然开罪了岳母,让他在诏狱里吃些苦头也是应该的。”
“但是,朕觉得这人留在诏狱里也是便宜他了,不如让廷尉把人放出来,把他交给朕,让他将功折罪……”
刘贺一边说着,一边暗中观察霍显的表情。
霍显那清秀的面容中一时间就开始阴晴不定起来,接着渐渐就如同芍药一般红了起来——不是少女的羞涩,而是毒妇的恼羞成怒。
她的胸口更是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尴尬、恼怒、担忧……恐怕一下子全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
“那廷尉李光对仲父和岳母都颇为敬重,不敢擅自做主,所以那黄霸的事情也就一直拖了下来,所以朕就想跟岳母求一个情,去和李光说一声,尽量早一些给黄霸判刑,朕好替他赎刑。”
换作旁人,天子求情,恐怕是要折阳寿的。
纵使前面坐着的是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