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胜立刻迫不及待地从王式的手中抢过了那竹简,接着如痴如醉地读了起来。
他一边读,一边不停地发出感叹:“能读到这《论语》的注解,此生足矣。”
“夏侯公读此《论语》,觉得有何优点呢?”王式从旁问道。
“原经的字句没有错漏,甚至通顺,字词不只有一种注释,更是集了几种见解,读的时候可以互参详对比,能让人自行辨别优劣,而注解之下还有更细的注疏,此版《论语》虽是初学儒经的蒙童,也可以畅读无碍,而文后更有附录将重要词句分门别类……”
夏侯胜赞不绝口,说起来就停不住了,直到半刻钟之后,他才发现王式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意识到自己失态的夏侯胜有些尴尬地咳了几声,接着就坐直了身体,把这半卷《论语》恋恋不舍地放回到了桌面上。
“夏侯公,如今,是不是觉得与老夫的这次会面也不算枉费时间了?”王式笑问道。
夏侯胜未置可否,他收拾了一语》到底是何人所注?”
“夏侯公手上那半卷《论语》,是楚吉所注,那老夫这半卷《论语》自然也是楚吉所注。”
“那也是陈修给你的吗?”
“非也非也,老夫是从楚吉手上亲手将这《论语》取来的,夏侯公难道没有发现,这竹简上的字墨迹未干吗?”
“王公认识这楚吉?”夏侯胜激动地问道。
王式点了点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那王公可否将这个名为楚吉的儒生引荐给老夫,我想与他坐而论道。”
“夏侯公想想与之结识?”
“这等学识渊博之人,只要是儒生,恐怕无人不仰慕吧。”夏侯胜的赞叹已经溢于言表,再也没有丝毫的掩饰。
“老夫也不瞒夏侯公,这位楚公的身份与众不同,不宜公诸于世,暂时不能与夏侯公相见。”
夏侯胜对这个说辞并不意外,他久处儒林之中,对大汉有名望的儒生都略知一二,甚至多有通信,但是却从未听说过楚吉的名字。
想来应该就是一个化名,说不定是朝堂上的朝臣,又或者是哪个宗亲。
虽然心中早已经有了预料,但是听到这话从王式信中说出来,夏侯胜仍然有些惋惜,连连叹了几口气。
这一切,王式自然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时机到了。
“夏侯公,其实楚公不只注解了一本《论语》,还注解了其他的经书,更做了一本名为《说文解字》的字书和一本名为《尔雅》的辞书,对解读经意有大用处。”
王式的话如同炎炎夏日的一瓢甘泉,让夏侯胜这棵枯树顿时就焕发出了新的生机。
“王公此言当真?”
“自然当真。”
“可否将这些经书借给老夫,让老夫参详一番。”夏侯胜坐直了身体,整个人微微前倾,表示出了一种及大的迫切。
“想要借书,自然是可以的,此刻,这些书就在府外的几辆马车上。”
“当真?”夏侯胜又问了一遍,整个人已经径直站了起来,似乎恨不得这一刻就直接走出门去。
但是旋即,他又缓缓地坐了下来,看那王式的表情,他知道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王公今日前来,恐怕不是为了满足老夫的夙愿的,而是想让老夫做什么事情吧?”
都是大野泽上的老麻雀,自然知道无功不受禄的说法。
“那老夫就直言了,希望夏侯公与我一同校订这些经书。”王式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夏侯胜虽然足不出户,但并不代表他对朝堂上的发生事情一无所知。
听到王式把话说到此处,他立刻就联想到了这几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天子要亲自参与裁定经书,确定通行的儒经,这已经是人人都知道的大事了。
王式是天子的授业恩师,自然对此事了若指掌,如今来访,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这位楚公是县官钦定的人吗?”
王式没有说话,但这已经是表示某种认可了。
“县官是想暗度陈仓,先暗中定下一部通行儒经,然后再用这定好的经书来否定其余各经,从而统一经意,如大汉的儒林措手不及?!”夏侯胜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老夫应该没有猜错吧。”
“夏侯公不必猜得太多,只说愿不愿意参与到此事当中来。”
白发苍苍的夏侯胜再也看不到刚才的激动了,他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思。
他是被天子亲口下诏赶出朝堂的,差点还死在了诏狱当中;但又是天子派人为他们这些人赎刑,从而避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因此,从私人的身份上来看,他对天子是有一分感激的,更何况君恩深似海,如果天子亲自下诏的话,夏侯胜也没有办法拒绝此事。
昔日,太史公司马迁被孝武皇帝处以宫刑,不也仍然要忍辱负重,出任中书令一职吗?
他夏侯胜何德何能,太史公能做的事情,他怎么就做不得?
抛开君恩如山不谈,夏侯胜本来是不同意天子统一经意的做法的,但是如今看了这楚吉所注的论语,夏侯胜已经改变主意了,既然经意有优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