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副模样,和自己二十多年前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差别。如今自己保养得再如何仔细,那眼角也是藏不住鱼尾纹了。
霍显为霍家生了四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可称得上居功至伟。
而她更是为这些女儿们找到了最好的出路。
可不知道为何,儿子霍禹倒像是她的品性,但是几个女儿却没有一个人学到他的手腕的。
没有一副强硬的手腕,怎么可能在那些高门大户的后宅里立稳脚跟呢?
尤其是霍成君,明年就要进宫了,却仍然是不谙世事。
“抬起头来看着我。”霍显冷冰冰地说道。
霍成君抬起了头,平静而又有一点畏惧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两人的样貌确实有七八分的相似。
“你与那小奴以前可曾认识?”
“并不认识。”
“那你今日为何要替他说情?”霍显厉声问道。
“那一面铜镜,于我霍家而言九牛一毛,但是却要让他卖身为奴,我……”
“哼,简直是妇人之仁!”霍显尖声叫了起来,她似乎已经忘记自己也是“妇人”了。
霍成君被吓到了,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退,但是却被霍显突然捏住了手。
霍成君想要挣脱,但是霍显手中的力气却大得吓人,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来年,你就要进宫去了,如此这般心软,又怎能在宫中独宠……”
“如今,县官对我霍家有许多的猜忌和忌惮,如果你不能在宫中独宠,那于我霍家有何用处?”
霍显看了看霍成君那因为挣扎而被发红的手,似乎是嘲笑她懦弱一般,冷哼了一声,才松开了霍成君的手。
“你这般模样,还没有资格去心软做善事,都怪我平日太宠溺你,居然让你如此不不成器!”
霍成君极少被霍显这样直截了当地训斥,此刻眼圈都已经红了起来。
霍显说得没错,霍成君从没有见过宅院外面的长安城有多残酷,今日她能对着自己那跋扈的母亲说一个“不”字,就已经用尽所有的勇气了。
也许是看到霍成君的眼中噙着泪水,霍显的口气才终于是缓和了一些。
身为人母,她对自己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疼惜?
但是,霍显表达疼惜的方式,就是要让自己的女儿在那些尔虞我诈中,成为胜利者——顺带成为霍家的筹码。
“你要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有一丁点儿的心软……”
“你听明白了吗?”霍显厉声追问道。
“明白了……”霍成君只能点了点头,但是心中却只觉得更加难过。
“明日,你的姐姐和姐夫们都会来府中相聚,到时候你要沉稳一些,莫要像以前那样疯疯癫癫的,要有一些皇后的样子。”
“诺。”霍成君面无表情地说道。
明日来的都是霍家的至亲,先稳住这些至亲的心,才有可能稳住外人的心。
“你回房去吧,好好想想我刚才说的这些话。”
“诺。”霍成君木讷地行了一个礼,就朝着自己所住的那件偏院走去。
在她快要走进院里的时候,却又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仍然站在原地的霍显。
“阿母,你将我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为我想好出路,知道这有朝一日,是要将我送入宫去的。”
“这是自然,我从一个微末的奴婢变成霍家的主母,你从霍家的女儿变成大汉的皇后,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到底是你的女儿,还是霍家获得荣华富贵的一块垫脚石。”霍成君脸上尽是悲哀之色。
“哼,若是能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当一块垫脚石难道不比当我的女儿要好吗?”霍显对霍成君流露出来的悲哀不屑一顾。
“阿母,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当好霍家的这块垫脚石的。”
霍成君说完,再也没有多看自己的母亲一眼,落寞地走进了自己的偏院,一路来到了寝房外。
站在此处,霍成君回首看向四周那并不算高却又让人窒息的院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又长大了一些,也看明白了所谓的至亲,未必就是真的至亲。
由霍光和霍显把持的这大将军府,与其说是一个家,倒不如说是一个冰冷的囚笼。
只要能逃离这里,不要说是去未央宫,就是去北城郭外的那些草庐也无妨。
霍成君推门而入,身影隐入了屋子的厚重的阴暗中。
另一边,霍显也有一些诧异,她对霍成君刚才的那番话仍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想不通自己的女儿为何会问那么幼稚的问题。
能当皇后,有什么不好,要不是自己已经韶华不在,非得想办法爬上天子的龙榻。
为了更高的地位,为了不被人所欺压,为了能站在高处——一切的心狠手辣都算不了什么。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阿母的用意的。”
……
中邸的这段风波就这样结束了,入夜的时候,整个大将军府整个后宅打扫一新,处处都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象。
连日来被流言蜚语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