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那最后的几日,就这样一眨眼过去了;十一月那开头的几日,也并没有在长安城停留太久。
半个月的时间,如白马过隙。
虽然现在是欧亚大陆一段持续八百余年的温暖期,但是到了十一月的时候,长安城仍然已经是滴水成冰了。
十一月初九,是今年的冬至,天连续阴沉了许多日,可仍然没有下雪。
不管在尚冠里、戚里、北阙甲
瑞雪兆丰年,所以这雪是许多人期待的一件事情。
保暖土地、积水利田、增添肥料、冻死虫虿……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可不只是带来美景,更能让来年的农事更加顺畅。
否则,这些在地里刨食的普通百姓,又怎么可能期待这冻死人的天气呢?
而且,一旦下雪,那就意味着年关更近了,忙碌了一年的人们,终于可以稍稍歇一口气。
入秋至今,上到天子,中到朝臣,下到百姓,都十分忙碌。
不过好在所有的事情都有了一些好的迹象,让这偌大的长安城有了一些新的生机。
各郡国的上计核报之事已经到了尾声。
今年的税赋钱粮也已经顺利入仓,比往年多了两成以上。
中朝尚书署的格局来了一次重建,朝臣人进人出,几人欢喜几人忧。
大将军和天子和好如初,并没有再起太多的波澜。
罪臣乐成仍然关在诏狱里,太常寺的后宅仍由剑戟士把守。
丞相任宫已告病一个月,并无好转,据说乐成入狱之后,就病得更重了。
皇帝和皇后则琴瑟和谐,夜夜都能见到他们在椒房殿的窗下剪灯草,来年就会诞下子嗣吧。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这一日之前,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发生在今日。
一件在太学,一件在椒房殿。
……
长安城西的太学外,天下车仗如约到来。
不是为了博士弟子,而是为了郡国的上计官员。
来长安城上计核报的郡国上计官们,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了。
离乡几个月,上到长史郡丞,下到斗食小官,人人都归心似箭。
今年的上计核报之事,虽然中间几起波澜,可总算是熬过去了。
原本,天子是要亲自来核报各郡国的上计事宜的,但是最后却换了魏相和萧望之来做此事。
二人非常干练,而且铁面无私,所以着实让这些上计官们吃了一些苦头。
往年可以得“最”的守相,今年只得了“平”;往年可以得“平”的守相,今年只得了“殿”。
而“最、平、殿”的字样,是直接决定郡国守相们来年升迁贬谪的大事。
当然,这考评只和郡国守相的前途有关,与上计官们的关系倒是不大,所以他们返乡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
不过,今日的上计官们心中都有一些惴惴不安,因为天子要在太学召见他们。
太学正堂的地方不大,容纳不下太多的人,被诏来的上计官都是各郡国派来长安品秩最高的那一个。
如今的整个大汉一共有一百零三个郡国,所以到太学的官员应该有一百零三人。
以往,上计官结束本郡国的上计核报事宜之后,就会立刻返乡,不会在长安逗留太久,上计官的人数也就会越来越少。
但是今年却不同,这一百零三个郡国的上计官,全部留到了最后,无一人提前返乡。
……
午时刚过,上计官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了太学前的空地上。
这里已经有昌邑郎戍守了,这意味着天子此刻就在太学里,只是还没有让上计官们进去面圣。
今日,仍然还没有下雪,但是那“呼呼”的风冷飕飕地吹着,人群当中时不时就能听到打喷嚏和擤鼻涕的声音。
等得烦闷,这些上计官们就三五成群地凑到了一起,用天南海北的方言聊了起来。
“嚯,这长安城的风还真是冷,差点把我的腚眼冻裂了,我们会稽郡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下到湖里去游水。”官甲说道。
“那可不西吗,偶们合浦郡那边,不要更游水,晚上就寝还要用扇几啦。”官乙自得道。
“听说你们合浦郡的人到了这秋冬之季,最喜欢炖蛇羹进补,可有此事?”官丙问道。
“蛇?那毒物怎么能吃?简直是癫悖!”官丁说道。
“诶呀,你们怎么阔能几道,这蛇羹大补,吃一碗就能让你干一晚!”官乙对官丁的说法嗤之以鼻。
“当真!?”三个已经接近不惑之年的官员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怎么可能骗你们,配上那老母几一起炖,效果最好不过啦!”官乙半真半假地说道。
其他三个人也许是又想了一想那蛇的怪模样,终究打消了来上一碗的念头,讪讪地将话题转向了别处。
“今日,不知道县官找我们有何事情。”
“是不是要给我等赏赐?”
“你这是想什么美事呢,今日所有的上计官都来了,总不可能要给所有人赏赐吧。”
一阵沉默——既然不是好事,那就只能是坏事了。
他们立刻收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