虏匈奴人一千八百余”虽然寒碜,但也能拿得出手了。
幸好天子生长在昌邑国,远离战事,不懂军务;张安世和王吉等人虽是武将,毕竟也没有出塞远征过。
也就说,如今长安城里有资格说话的朝臣中,没有一个是“知兵”之人。
这样一来,就给霍光留下了粉饰虚张的空间。
霍光昨晚就已经定下了主意。
首先,要大肆渲染今年天时不利的情况。
其次,说士卒出征之苦,范明友等人皆有苦劳。
再次,将田顺斩杀一千八百匈奴人的事情定调为大胜。
最后,请陛下发铜节,让三路大军即刻返回长安——这是重中之重。
如此一来,霍光至少可以让自己在长安城获得一份助力,稳住岌岌可危的局面,而后再徐徐图之。
此次出征,没有斩获,虽然是一个遗憾,但是只要有汉军这筹码在,霍光就有翻盘的那一日。
霍光如今已经看清楚了,和匈奴的“外患”比起来,天子这“内忧”才是心腹大患。
“大将军,已经到北阙了。”车外护卫的声音传了进来,打断了霍光的思绪。
不知不觉当中,竟然就已经到了。
“嗯,老夫知道了。”
一阵响动,安车后方的门就打开了,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让霍光觉得有一些刺眼。
霍光从车中下来了,转身就看向了北边那两座高大的城阙。
它们高高地耸立在原地,顶部落满了白色的雪,看着就像两个在沉默中戍守宫禁的卫士。
他感受到了一阵逼人的压迫感,胸腔里的那颗已经开始衰老的心更加剧烈地跳着。
没有想到,他今日居然要“虚报战果”“欺君罔上”:他霍光虽然擅权专权,但是从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幸好此刻未央宫里的天子不是孝武皇帝,应该看不穿这军务上的事情吧。
霍光有一丝侥幸。
“大将军,雪大,上乘舆吧。”身边的护卫再次说道。
“嗯。”
霍光说着,就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了步撵旁,迟疑一下,就坐了上去。
寻常的朝臣到了这里,都要下车步行,但是从这个月开始,天子特意准许霍光坐乘舆到前殿下。
这也是一种优待了。
这半年来,霍光得到的优待实在太多了,超过了大汉历代所有的朝臣,但他心中还在为失去权力而愤愤。
自己替大汉遮风挡雨几十年,为何沦落到天子忌惮?
“走,进宫。”霍光沉声说道。
“唯!”
霍光的乘舆被抬了起来,朝双阙之间那大开的北门前进。
……
辰时将过的时候,霍光来到了尚书署的正堂之中。
御史大夫蔡义和少府丙吉已经来了,他们坐在同一侧——对面空出来的那张坐榻是霍光的。
而堂上的主座自然是天子的。
蔡义和丙吉看到霍光之后,连忙就起身行礼,而霍光也点头致意。
三人的关系现在非常微妙。
蔡义和丙吉都曾经在大将军府当过属官。
尤其是丙吉,甚至当过大将军府的长史。
非要说起来,霍光对二人是有知遇之恩的。
但是眼下的情形却不一样了。
上个月,蔡义在朝堂上直接对霍光发难,掀起了天子夺霍光朝权的序幕。
而丙吉虽然并没有当面顶撞过霍光,但是却一定是天子身边的肱骨之臣。
如此一来,二人就被霍光打上了“忘恩负义”的标签。
有那么十几日,霍光恨不得“食之肉,寝其皮”。
但是现在,霍光暂时收敛起了这份“憎恶”,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和他们是和睦相处的。
霍光发迹靠的是谨小慎微,如今权力的根基有所动摇,他再拿出这谨小慎微的本事也不难。
“二公来得早啊,这么大的雪,早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夫就差点误了时辰。”霍光坐下后主动寒暄了起来。
“大将军日理万机,我等岂敢与大将军相提并论。”蔡义似乎在奉承,但腰杆挺得很直,与以前那阿谀奉承的模样不同。
这再正常不过了,蔡义现在是御史大夫、领尚书事、未来的国丈,自认为地位今非昔比,更不愿再讨好霍光这“晚生”。
就损是非要讨好,蔡义也只愿意讨好天子。
“如今御史大夫府重掌官民上书之事,关乎言路,蔡公肩上的担子也不轻。”霍光平静地说着,比以前平易近人了许多。
“都是分内之事,老夫也不敢说累,更不敢说苦。”蔡义在霍光的面前也敢自称“老夫”了。
“诶呀,大将军和御史大夫,你们都是朝堂上柱石,这缺了哪一根都是不行的。”丙吉非常恰当地出来打起了圆场。
霍光现在倒是对蔡义这些忤逆毫不在意,夏虫不语冰,蔡义就是那只活不了太久的虫子。
他看了看还在飘着雪的院外,发现天子今日似乎来得有些迟了,放在平日天子此刻应该到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无人知道该说些什么,正堂中的气氛有一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