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明友算得非常准，两天之前，两队风尘仆仆的骑士同时抵达长安城北城郭的城门——横门。

一队骑士送的是梁延年给天子的信，另一队送的是范明友给霍光的信。

这两队骑士出发的时间相差无几，而且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虽然走了不同的路，却都没有走驿路。

作为底层兵卒，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信，更不知道他们的袍泽弟兄在灵武城下杀得昏天黑地。

此时，酉时刚到，长安城的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了下来。

但是因为冷风阵阵，所以行人早已经返家避寒，这北城郭那一条条闾巷渐渐安静了。

半个月前的那场大雪早就已经停了，这几日，天气非常好，时时能够看到日头和蓝天。

只有阴冷到照不到光的角落，还藏着一些丑陋的积雪和残冰。

在等待城门司马带人下来查验竹节时，这两队骑士不约而同看向了对方。

“诺。”

“陛下以身犯险，恐怕不妥……”王吉说道。

“诺！”

只是，那时候这朝堂上的局面不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光景。

刘贺与霍成君在此事上早已经达成了一致，但是血雨腥风就在眼前，刘贺仍然担心霍成君会黯然神伤。

这次轮到刘贺发愣了，他没有想到王吉还真谋划过这件事情。

刘贺摇了摇头。

“微臣明白了！”

明年春天，就要和天下儒生辩经了。

但是很快，他就放声大笑了起来，不顾天子的威仪伸手拍了拍王吉的肩膀。

这个被升为侍中的小内官对天下大势并不知晓，终日看起来懵懵懂懂的，但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用纸写了对联分发给宫人张贴；发明了年糕这种吃食赏赐朝臣；开始琢磨起了鞭炮的事情；与霍成君耳鬓厮磨，一起商议如何给宫女上课。

“陛下，微臣未央卫尉王吉有要事上奏。”

现任中垒校尉名为范缓，护军使者名为霍封，他们虽然并没有太显著的军功和才能，却都是铁杆霍党。

“当我被仲父挑出来承续宗庙大统时，你我就注定要成为夫妻，也注定要经历许多事情……”

“诺！”

“韩增？”王吉拿着笔，疑惑地问道。

他不动声色地回道：“陛下，可从长安城的安门出奔，此门离未央宫最近，出城后再转向东回昌邑，调天下兵马勤王！”

又或者，让他们留在未央宫，总比在未央宫外安全一些，这也是刘贺对他们的一种庇护。

“陛下要像平常那样在椒房殿用膳和就寝吗？”

说《左传》是被血浸过史书也不为过。

霍成君何其冰雪聪明，立刻自己就想明白了。

“伱要陪朕出宫。”刘贺淡淡地回道。

王吉快步而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立刻就将一个传信筒呈送到了天子面前。

过于紧绷，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犯错。

说罢，两队骑士纵马冲入了长安城中。

刘德、丙吉、蔡义、乐成、戴宗、禹无忧……——今夜，刘贺要动用手中所有的底牌。

刘贺相信，天命仍然在刘氏这一边。

朝堂上的局面变化多端，又怎么可能事事都谋定而后动呢？

前者是范明友的从兄，后者是霍光远房的族侄。

“帮朕想一想，可还有什么遗漏？”刘贺问道。

“不，朕此刻只是去看看皇后，今夜朕要留在温室殿里。”

和王吉说完这几句话，刘贺紧绷的思绪总算稍稍松懈。

但是又转念一想，有霍光虎视眈眈，自己想拖延也拖延不了。

王吉走了，刘贺又就将樊克叫了进来。

刘贺读完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几日，长安城很安静，安静得令人烦躁。

刘贺点了点头，犹豫中又带着一些歉意说道：“成君，范明友在北地郡……反了。”

姓氏和血统就决定了他们的立场。

“在这世上，我并没有再多的亲人了，你就是我的至亲……你可愿将我也当做你的至亲？”

最初，双方还沿着一条官道上一路向南，快要到未央宫的时候，其中的一队却折向了东边。

这些都是他的筹码。

“那同去？”

幸亏王吉眼疾手快，连忙站起来扶住了天子。

而刘贺烦躁的原因是他没有任何新的消息，不管是好是坏，信讯全无。

范明友反了，那霍禹也就反了；霍禹反了，霍光也难以置身事外——霍家这棵大树岌岌可危。

刘贺为了不让自己困在这焦虑当中，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些事情来做。

“但是，哪有那么多‘倘若’，所以你与我都只能迎难而上了。”

但是能干的公务仍然少了许多。

领头的两个骑士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直到城门司马打开城门，他们才停了下来。

“

“好，你立刻派人去下诏，不能有丝毫迟疑，朕在温室殿等你们。”

“陛下不必担心，君臣相伴长长久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