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吉和陈修跺了跺冻得有一些发麻的脚,重新走回了刑房里。
刑房四面的墙很厚而又无窗,还烧着炭火,所以比院外要暖和不少。
只是其中飘散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甫一走进的人感到不适。
丙吉看着仍然镇定自若的霍禹,决定要抛出那两个关键的问题来试探一番了。
“霍将军,天色已经不早了,本官还有两件事想要问一问。”丙吉坐在榻上,不动声色地说道。
“本将是嫌犯,丙公是天子使者,只管问就是了。”
“本官想要问的是,霍将军的从侄霍云和霍山去了何处?”丙吉问道。
霍山和霍云是霍禹的左膀右臂,更是冠军侯名义上的子孙,定然知道霍禹所做的许多勾当。
如今,这两个人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定是有蹊跷的。
果然,丙吉问完之后,霍禹眼神骤然变了一下,但是随即就又隐藏了起来,他犹豫片刻接着说道:“本将不知他们在何处。”
“据本官所知,他们二人一直都与将军相熟,将军当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吗?”
“那一夜,两军混战,他们本来也是协助本将与叛军一同拼杀的,但而后就与本将失散了,恐怕早已经没于乱军之中了。”
“霍将军是说,他们亦是有功?”丙吉嘲弄地问道。
“嗯,至少本将认为他们是有功之臣。”霍禹面不改色地说道。
丙吉心中冷笑,未在此事上过于纠缠,霍云和霍山不在这诏狱里,霍禹不会低头认罪的。
“霍将军,可曾听过佐君盟?”丙吉又冷不丁地问道。
“此乃本将与军中相熟的校尉私下玩笑,所立的盟约。”霍禹竟然直接说了出来。
“那这佐君二字有何深意?”
“自然是佐县官为明君。”
“可有盟员的名册?”丙吉问道。
“本就是一时兴起立下的盟誓,而后再提及也是戏称,怎可能有名册。”霍禹虽然神色入常,但眼底明显多了一份警惕。
“那范明友、田广明和田顺等人可是佐君盟的人?”丙吉佯装不在意地问道。
“不是。”霍禹飞快地回答道。
但是,霍禹刚一答完,就看到丙吉自得地笑了笑,露出诡计得逞的表情。
霍禹顿时就明白自己大意了。
佐君盟既然没有固定的盟员和名册,那他为何能斩钉截铁地否定范明友等人是其中的成语呢?
既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否定,那就意味着在霍禹心中,佐君盟是一个固定的组织,盟员亦固定。
“那霍山、霍云、霍封、利汉、范缓这些人,是不是佐君盟的成员?”丙吉咄咄逼人地问道。
此时,霍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本将已经记不清了。”霍禹说道。
这时,霍禹就算如此含糊其辞也没有用了,因为和刚才的笃定相比,这犹豫本身就是肯定。
丙吉立刻就拿出三路叛军军侯和校尉的名单和霍显黑账上的名单,一个个名字往下念了出来。
每念一个,都会特意问霍禹这些人是不是佐君盟的成员。
霍禹含糊其辞,但是细微的表情变化仍然出卖了许多人。
接着,丙吉又问了许多疑与霍党有牵连的人,也有所获。
一边的陈修马上就拿起了笔,认真而飞快地记录了下来。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陈修和丙吉的手上就多了一份名册,上面有百余人之多。
“霍将军,本官今日的话问完了,你且休息吧。”丙吉满意地说道。
“那本将何时可以出狱?”
霍禹有些沮丧地问道,他现在还不知道霍家被抄,霍显被抓的事情,还以为双亲只是暂时被囚。
“左不过就是这几日了,证据和口供会呈送给县官,一切都得等县官定夺。”丙吉不冷不热道。
霍禹被送回了牢室了,而丙吉看着那份有名册,非常满意。
这算是一个小小的收获了——名册上的人只是一些边缘人物,不大可能知晓霍禹等人所行歹事。
但是,这些人留在长安城里终究是一个隐患,能够抓出来并且一网打尽并不是一件坏事。
“陈公,待本官上奏县官,即可按图索骥,将这些人全部都抓起来了。”丙吉说道。
“这么多人,恐怕要三辅长官和三辅都尉要忙活几日了。”
“这诏狱空的地方多的是,再多抓几千人进去,也装得下。”
“丙公说得是。”
此时未时已过,丙吉不敢有任何迟疑,立刻乘坐马车赶往了未央宫。
霍禹这边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事情了,但通过手头上的一些信息,丙吉心中有了一个大致的猜测。
他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这霍禹要做什么了,要尽快将此事告诉天子。
……
未央宫中,温室殿里,已经点起了灯。
刘贺在椒房殿陪霍成君用过晚膳之后,就来到了温室殿。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的变故,霍成君的情绪难免低落抑郁。
幸亏空闲的时候还能教宫女认字,才没有胡思乱想。
否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