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那本《庠学会要》当中,还提到了一些别的事情,让改革显得非常地与众不同!
天子可是要给这些太学生发钱发粮的。
太学生一个月十斛粟,郡学生一个月七斛粟,县学生每个月五斛粟。
如此算一下来,光是给这十五万学生发的钱粮折算下来就是五亿钱,而大汉大司农和少府一年的收入也不过七十亿,结余更是只有二十亿。
这意味着光是建学校这一项新政,天子就要掉大汉四分之一的结余。
这天子真的是好大的手笔啊。
简直到了奢华的地步!
王吉这太学令都觉得十万读书人有一些太多了。
“虽然多了十余万读书人是开天辟地的圣举,但陛下要这样多的读书人……是要做些什么?”
“朕自然不是让他们在太学和郡学里终日辩经,圣贤书虽然微言大义,也经不起十万儒生终日苦读。”
“朕是希望他们能成为大汉的栋梁之才,既要领会圣人经典中的微言大义,又能为天下百姓造福!”
为天下百姓造福?
在场的三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都是儒生出身,他们听到天子这番话后,立刻觉得耳目一新。
不知道为什么,天子要让儒生“造福百姓”的话,竟然让他们这些在故纸堆里埋首的老儒都有些热血澎湃。
殿中的这四个儒生稳稳地坐在榻上,身体不禁往前趋,似乎回到了在精舍的时光,仔细地听天子解释他的构想。
这就涉及到学制的内容了
在所有的庠学中,一半时间学习儒经,另一半时间则学算学、工学、农学、法学及兵法等实务中的任意一种。
教儒经的讲席自然是儒生和经师,教其他学问的讲席则是各个衙署的属官吏员。
比如说兵曹教兵学、农曹教农学、法曹教法学等,以此类推。
除了儒学之外,其余的学会也会逐步印出教材,分到不同的庠学使用——由易到难。
不管是县校,还是郡国学,又或者是太学,所有的学生只允许就学三年。
三年之后,可考入上一级的学校,也可以到民间私学自学或者暂停学习。
刘贺说到这里,特意停顿了一下,让几人慢慢地消化自己刚才的这番话。
相对于后世的教育制度而言,如今实行庠学制粗糙到了极点,却又是现行条件下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就像拿出一半的时间来学习儒经这件事情,用后世的眼光来看,这还是有些浪费时间了。
但这是刘贺在大汉不得不做出的妥协,如果刘贺提出废除儒经,面前这四个人都会当场诛杀自己这个暴君。
刘贺只能进行改革,而不能进行革命。
改革可以自上而下,革命要自下而上。
而在如今的大汉里,没有革命的基础。
“陛下,虽说要让儒生造福百姓,但让天下的儒生去学这微末之事,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王式说道。
“几位爱卿,那朕就要问问你们,如果你们是这年轻的学子,有这样的机会,是否愿意学一学?”刘贺笑问道。
“这……”几个老人顿时非常语塞。
“苏卿,若是在太学可以学到西域诸国的地理地形之学,你可愿意一学?”
“龚卿,若是在太学可以学刑律之学,伱可愿意一学?”
“王傅,若是在太学可以学兵法之学,你可愿意一学?”
刘贺一连三问,就把这三个老人给问住了。
这些知识他们为官之后,也曾经在衙署中跟随属官吏员学过,但是若能早一些学,自然更是好事。
刘贺看到几人脸上那犹豫的表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在此时的大汉,在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儒学的地位飞速提高,压过了其余百家。
但因为所提的时间不久,所以读经还没有成为出仕的唯一出路,许多官员靠的是其他的本领出仕的。
大汉的儒生有担当的,强调的仍然是君子六艺,与明清那些只会在八股文里钻营的酸子不同。
就像王吉,是货真价实的儒生,但掌军事也是一把好手,甚至还能关注百姓生育婚配的事情。
真正完全以“八股文”为选拔人才唯一标准,一直到明清才会逐渐形成。
在那之前,儒生还是愿意处置实务,只是先为官后学政而已。
而两汉也是文官集团转变的关键期:从百齐放到只通儒术。
所以刘贺要抓住这个关键的机会,尽可能地扭转这个不好的趋势。
孔子的儒学没有大错,错的是后人的滥用。
毕竟,孔子教出来的学生有子夏这样的学问家,也有子贡这样的商人,更有子路这样的忠臣。
“如何?几位爱卿可愿意学?”刘贺再一次追问道。
“若是年轻三十年,老夫倒愿意学一学。”龚遂率先说道。
“老朽也有此意!”王式摸着胡须道。
“老臣亦有此意。”苏武跟着答道。
“微臣也愿意。”禹无忧也说道。
“正是,读书不为百姓造福,不如回家卖葛薯!”刘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