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兵战力比正卒战力更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张安世等人自然也一清二楚。
不管是募兵还是正卒,一个月拿到手的钱粮都是一样的,极其微薄。
普通兵卒一个月的钱粮折算下来不过九百钱,什长和伍长也不过才一千二三百钱出头。
在这九百钱中,有一半是供应给兵卒的粟米和盐,剩下的一半才以钱的形式发到兵卒的手中。
扣去一个月在肉菜上的销,一个普通兵卒一个月顶多只能存下二三百钱,一年存下来的钱才不到三千。
失去一个壮劳力,换回不到三千钱。
在关中,一个寻常的雇工一个月就可以拿到一千五百钱的工钱,比兵卒的钱粮高出许多。
而且还不用出生入死,但凡有得选,何人又愿意去投军呢?
于是,愿意当募兵的成年男子少之又少。
在孝武皇帝时当募兵的人,几乎都是在民间走投无路的人——刑徒、恶少年、赘婿……
这些人纵使成为了募兵,能凭借的也只是一时的争强斗狠,难以维持长久的战斗力。
而军功爵位制的彻底崩溃,断绝了在战场上立功封爵可能性,这彻底让投军成为了一个没有出路的选择。
别说是让男子去当募兵,就是当那一年的正卒也怨言颇多,又怎么可能舍生忘死呢?
在这种情形之下,汉军的战力只会每况日下。
在冷兵器时代,武器难以形成代差,兵卒的意愿成了影响战力的关键因素。
所以,提高汉军总体的战力有两个关口。
一是增加募兵的数量,二是提高兵卒的战斗欲望。
刘贺想的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晓之以利。
就如同军功爵位制,给所有立下军功的兵卒封爵授田宅,兵卒又怎可能不在沙场上奋勇杀敌呢?
刘贺要让汉军舍生忘死,要让大汉男儿以从军为荣,那就必须要给他们足够多的利益。
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最大的利益莫过于给他们钱粮和土地。
这两样,刘贺都要给,也都能给!
“从今日起,不管是募兵还是正卒,每个月的钱粮都要加,不可以比文官文吏低!”
“按照原有的成制,校尉品秩为千石,君侯品秩为六百石,这并无不妥,非常妥当。”
“但是,其余各级军校并无固定品秩,所以朕认为应该给相同的品秩,按品秩给俸禄。”
“普通兵卒一个月钱粮增到一千五百钱,伍长品秩为比百石,什长为百石,屯长为比二百石,队率为二百石。”
“所有军饷钱粮,必须按月足额发放,不得拖欠。”
在现在的成制下,不少队率和屯长也是只服役一两年的正卒,缺少威望和战力。
如今提高普通兵卒的钱粮,并且认可下层军校的品秩官身,募兵就相当于有了出路,百姓投身募兵的积极性定然会提高。
“陛下,可是如此一来,一年恐怕要多支出数亿钱啊。”张安世刚才在心中草草地算了一遍,知道这笔开销不小。
“若是能靠募兵彻底消灭匈奴贼寇,以后用兵次数会减少,戍边的汉军数量亦会减少,两下相减,仍然合算。”
“西域各国能安居乐业,进贡的牛羊也会增加;西域商路亦会更通畅,所收的赋税又并不知道能增加几何?”
“这打仗是天底下最大的买卖,先要舍得将本钱投进去,才能见到出息利钱。”
刘贺笑着把这番“打仗生意经”细细地摆了出来,让张安世等人大开眼界。
他们虽然觉得这说法有一些古怪,但是却又说不出古怪在哪里,只得连称天子有远见。
“陛下圣明,比我等看得要长远许多!”张安世说着,其余人也就都没有什么意见了。
刘贺心中觉得好笑,要是把“以战养战”这几个字说出来,恐怕更能让张安世等人目瞪口呆。
“好,那诸位爱卿跟着朕,再来看看募兵的细则。”
“诺!”一众大学士应答下来之后,就连忙继续翻看手中的《武备会要》,找到了募兵的细则。
募兵的年龄应在十五到四十五岁之间,四肢健全,身高不得低于六尺五。
汉制一尺合后世零点二三米,六尺五就是一点五米,在大汉是标准身形。
募兵不限出身,不只是编户齐民可以投军,其余的非编户齐民亦可投军。
奴婢、刑徒、流民经过拣选之后,来者不拒,在汉军中服役满五年之后,可成为编户齐民。
这意味着没有合法身份的人通过投军的路子,可以获得合法身份,这也是不小的一个诱惑。
“陛下,这奴婢从军,是否要经过主家的同意……”韦贤看到了一些不妙的地方,开口问道。
“投军是为大汉天下,区区家主何干阻拦?奴婢从军五年者,由大司农出钱按市价为其赎身。”
“市价?恐怕家主多有不愿……”韦贤嗫嚅地说道。
“不愿?到时候由不得他们愿不愿了。”刘贺冷笑道,一抹杀气从脸上闪过。
韦贤立刻就闭上了嘴,他已经见识过天子说一不二的决绝了,不敢再有任何的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