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亘古未有的低价。
可是,魏相给巨室大族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纵使跌到了这样的低价,许多田宅仍然没有卖出去,所剩者颇多。
为了避免自家的田宅被充公,豪猾们只能又到县寺郡衙求情,希望魏相能够宽限一些时日。
日子定下来,自然是不能宽限了,但是魏相大人有大量,还是给豪猾们留了一条活路出来。
魏相“勉为其难”地下了一道命令,让郡府县寺出钱,将这些未售卖出去的土地购为公田。
当然,价格极低,平均下来一亩地的价格不过五十钱。
这近乎于“巧取豪夺”的命令,仍让豪猾们感恩戴德。
于是乎,通过低价收买巨室大族的田地,少府和大司农起码又可以有数十亿钱入账。
这还只是徙民带来的直接受益。
这几百家百万之家迁到平陵县之后,朝廷赏赐的田宅肯定是不够用的。
到时候就要在平陵县购买田宅,那可都是少府管辖的公田和公地,价格自然不菲。
而修建宅邸又要购置砖石土木,雇佣泥瓦工匠,增添家訾陈设……只要有交易就有消费,而有消费就有税收。
这些商业税,按照成制全部都由天子的私库——少府来征收,换句话说,也会成为天子的收益。
这就是更高层次的吃大户。
巨室大户就像一个个聚宝盆,盆里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这些财富留在一处,就会变成土地,进而成为割据的仰仗。
徙民一事,可以将这些大大小小的聚宝盆掀个底朝天,盆内盆外的财富破天而出。
不管是谁,都可以分得一杯羹。
而分得最大一勺的,自然是天子。
这还仅仅只是河南三郡的百万之家,很快,其他关东各郡国的百万之家也要着手迁徙了。
到时候,巨室大族们释放出来的财富,更会是一个更加惊人的数字。
这还只是温和的社会改革而已:对部分利益集团下手,逼他们让出一部分财富。
如果是更加剧烈的社会革命或者对外战争,那释放出来的财富会更多。
用搜刮到的钱练新军,再用新军去搜刮更多的钱财。
这不就好起来了吗?
……
时间进入五月底的时候,三郡的徙民终于陆陆续续地动身了。
虽然这些百万之家的田宅已经被“剥夺殆尽”了,但是剩下来的家訾仍然非常惊人。
每家每户,奴婢亲眷,骏马豪车,组成一支又一支浩浩荡荡的人马车队……
这些人马车队汇聚到官道上,成群结队,缓缓地朝西移去。
半个月之后,他们就会到达平陵县:到了那里,会有另一个“酷吏”来帮他们开展新生活。
……
雒阳县西门的城楼之上,魏相背手而立,看着官道上那些向西而去的人马车队。
尘土滚滚,马鸣萧萧,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魏相沉默不语,神情也不见轻松。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沉默的简寇。
“阁老,徙民之事已经办妥了,为何还有忧色?”简寇问道。
“大汉有上百郡国,我等虽然在三郡将此事办妥了,但是而后还会再起波折。”魏相叹气说道。
“治大国如烹小鲜,出现一些纰漏在所难免。”简寇恭恭敬敬地说道。
“大势在长安,县官将长安城里那些与巨室大族勾连的朝臣压服下去,才算结局稳定。”魏相点点头说道。
“县官圣明仁慈又果断决绝,定能控制住长安城的局面的。”简寇由衷说道。
“我等身为臣子,只能为县官做到这一步了,天下大势,还是要看陛下。”魏相说道。
“魏阁老英明。”
“简寇,世家大族骤然徙民,留下了许多空荡,乡间少了约束,恐有贼人作乱……”
“你与韩德还要辛苦一些,带着昌邑郎和羽林郎四处清缴一番,免得闹出民乱。”
“末将领命!”
魏相没有再说话了,他的视线再次投向了那如同巨蟒一样盘桓向东的人马车队。
这些人马车队里的人,在三郡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此刻却拖家带口,远离故土,看起来也有几分凄凉。
祸福相依,谁都不知道前路到底是什么。
就拿魏相来说,他在这三郡之中能够发号施令,但是到了未央宫和清凉殿,不也要战战兢兢得吗?
而纵使是天子,其实也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魏相的线投向了更远处的莽原的边缘,那个方向上就是看不见的长安城。
不知道长安城里,此刻又发生了什么动荡。
……
五月二十五,长安城里的天气格外炎热,未央宫的双阙之下,齐齐整整地跪着三四十人。
为首的四个人,正是张安世、丙吉、刘德和韦贤。
至于他们身后的那些人,要么出身世家大族的朝臣,要么就是长安城世家大族的家主。
杨忠、金建、杜延年、窦定、冯奉世、耿封、石韬……
许多人的名字看起来平平无奇,在史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