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的宅邸与其说是大将军府,倒不如说是大司马府。 因为大司马是外朝官职,大将军是内朝官职。 霍光开府的权力更多的是来自大司马一职,所以自然应该称为大司马府更准确。 只不过大将军府听起来更加威武,所以就使用了这个称呼。 和大汉大部分的府衙一样,大将军府同样是前府后院的格局。 规模比昌邑相府要足足大上两倍。 霍氏家族的核心人员,都住在这里,加上府中的诸曹和属吏,有数百人之多。 而这还只是庞大的霍氏家族的心脏罢了,尚冠里和戚里的其他地方,还分散着其他霍氏亲戚的宅邸。 不谈霍党的其他人,光是霍氏亲戚奴仆,估计在这长安中就有万余人之多。 为了这么多人的前程和身家性命,霍光也只能进不能退。 平日里,像今日这样的朝议并不常见,所以霍光一般是晨间呆在府里处理军务,午间用膳之后,再去未央宫的尚书署里处理朝政,直到宫门落闸之后,才会返回大将军府歇息。 十几年来,除了一些特殊的节气之外,霍光日日都如此,从来没有过额外的停歇。 …… 马车绕到了大将军府的侧门,直接就驶进了位于中堂后方的宅院——这宅院居然就是三进三出的规模。 霍光从马车上下来,院中的奴婢立刻行礼问安。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就朝着中院走去。 短短几十步的距离,霍光走得有些飘飘然。 带着这份得意,霍光前脚刚刚走进中院的正堂,身着华服的大将军夫人霍显立刻就迎了上来。 霍显已经年过四旬,但是优渥的生活让她看起来不过三十岁,风韵娉婷,容貌秀丽。 在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向外散发着雍容华贵的当家主母的气息。 唯有一些让人不适的,就是霍显的五官过于精细,以至于眉梢之间隐隐流出一丝掩藏不住的刻薄与狐媚。 “夫君,今日的朝议如何,天子待你可还亲近?”霍显一边给霍光送上擦脸的巾帕,一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霍显急不可耐,让眉眼之间的那一丝刻薄更重了。 “夫人再着急,也要容我把这脸擦干净吧?”向来都是一脸威严的霍光竟然不恼怒,常年藏在美髯之下的表情竟然活络了许多,仿佛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几岁。 “哼,那贱妾就等你片刻!”霍显杏眼一挑嗔怪着说道,完全不惧怕霍光这一家之主。 这长安城里,这大汉帝国,恐怕只有霍显才能在霍光的面前如此放肆了。 …… 霍显本不姓霍,甚至连她自己恐怕都说不清楚自己姓什么了。 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霍显的出身实在太低微。 霍显祖籍齐地,本是家有薄财的地主,因为某年黄河改道,洪水泛滥,一夜之间,所有土地都变成一片泽国。 至此,霍显一家就成了无地的流民。 在大汉,流民等同于罪犯。 霍显家中的长辈用最后的一点家财,换了一份通关文牒,来长安投靠远亲,然而远亲没有找到,一家人却又染上了时疫,死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年仅十五岁的霍显独自流落长安街头。 在长安,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几乎不可能活下去,至少不可能干净地活下去。 但是,霍显是不幸的,却又是幸运的。 她在即将饿死街头的时候,遇到了霍光的一个门客。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门客一时心善,将皮包骨、头长虱、身有疮的霍显带回了霍府,让她成为了霍光正妻的婢女。 霍显流亡一路,早已见惯了太多人吃人的肮脏和勾心斗角。 所以当她走进霍府,看到霍家的锦衣玉食的时候,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在这霍家谋得一个自己的差事。 而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显,自然有显赫的含义。 在霍宅休养了一阵之后,在丰富的食物的滋养之下,貌不惊人的霍显竟然如同春日的牡丹一般,迅速地展现出了自己的身姿和魅力。 霍府很多年轻的门客和仆役都开始暗送秋波。 但是,霍显不为所动,因为她的猎物是霍家的主心骨霍光。 当然,最好的猎手总会把自己伪装成猎物。 从那之后,霍显总是寻找机会在霍光的面前出现,那如一汪秋水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间向霍光传递着情爱之意。 终于,某个雨夜,霍光的正妻偶感风寒,于是就让霍显去照料还在府中处理政务的霍光。 风雨交加夜,正是拥香惜玉好时候。 那夜的雨一夜未停,风雨交加,掩盖了许多不雅的声音。 不久之后,霍显就成了霍光的妾室,而霍光正妻的风寒,也再没有好过。 短短半年之后,霍光的正妻驾鹤西去,已经有了生孕的霍显自然而然成了霍光的正妻。 霍光的第一个正妻只给他留下了一女,而霍显生育能力很强,接下来一连为霍氏带来了六个子女。 而其中就包括霍光的独子霍禹。 有了那么多的子嗣,又有治家的手腕,还能在闺帷之中降服霍光,霍显自然成了霍家的另一根顶梁柱。 纵使已经过上了雍容无忧的生活,但是霍显骨子里的心机是掩盖不住的。 在霍光面前,霍显是泼辣能干、风情万种的夫人;在外人面前,霍显则是心毒手辣、冰冷果决的主母。 对于霍显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维护霍家的光耀。 落到实处,则是“爱其子,则为计之深远”。 儿子霍禹未来能继承霍光的衣钵自是不必说,而几个女儿,也被许配给了朝中的权贵——她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