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太公一死,薛白也前往吊唁。
郭家有几个子弟原本已经准备好放几句狠话让薛白下不来台,认为县尉算什么,他们必然要为郭三十五郎的死讨个说法。
然而,从薛白踏进郭家开始,那股官威一压下来,他们便息了声。
至于跟在薛白身后的姜亥更是杀郭三十五郎的凶手,却无人敢多看这杀神一眼。
抛开这点琐事,县尉吊唁,算是给足了郭涣面子。
须知宋之悌以右羽林卫大将军之职致仕,令狐滔不敢奏其罪,定案时只说宋勉私铸铜钱、收买山贼,但薛白就没去给宋之悌吊唁。
看似小事,对偃师县的影响却十分深远。
“少府。”郭涣披麻戴孝,却没有因为伯父的丧事而耽误公事,低声道:“崔晙、郑辩等人也在。”
“这边谈。”
“少府今已掌权,要让高门大户守规矩,以权威逼压,再添之以智取即可,崔晙
宋家死、郭家附,接下来对付旁家自是会轻松许多,更何况有郭涣这样的当地老人在。
薛白既让他们退了
“还有吕县令。”郭涣又道,“他为人软弱圆滑,小老儿已劝他不必再想着扳回一城,等着迁官别处为宜,他听了。”
“嗯。”
谈吕令皓,薛白也只应了这一个字,再谈了一会编田括户之事便出来。
今日杜家姐妹打算去陆浑山庄,遂与他一道过来了,乡下的道路不宜乘马车,他们并辔而行,信马由缰,边走边谈。
“控制洛阳不可能,如今我们能控制住洛阳下方的河口。北倚邙岭,首阳山中可养少量心腹,炼铁、铸币、集粮;南临洛河,借河道采买江淮物资,兴报纸、办飞钱……假以时日,实力当不小于一高门世族。”
薛白负责把这个思路理清,杜家姐妹再顺着这个方向安排人做事就会清晰一些。
杜妗道:“还有几桩小事,宋家可还没杀干净,有些在外为官的子弟很快就会回来。”
“不能再杀了。”杜媗担心他们又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连忙提醒道:“宋家之案,朝廷未必不疑,此时做事当谨慎。”
薛白道:“有人回来岂不正好?我们可名正言顺地控制陆浑山庄。”
“对,我已安排人去打探了。”杜妗调侃道:“早些将陆浑山庄之事整顿好,你才好带两位李小娘子过去踏青?”
“踏青吗?今年这天气,只怕要有些旱。”薛白自然而然转移了话题,“当早些组织百姓修渠了。”
说着话,向东又走了一段,快到首阳山下时,恰好遇到了有一队人在踏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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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带既非邙岭又无洛水,风景并不好,李十一娘很快就看厌了,正安排仆人先做好打马球的准备,又抱怨早些把李腾空、李季兰送到王屋山得了。
“在洛阳都没住两日,反倒在偃师住了三日了,当旁人不知伱们的心思?玉真观的名声都要被你们败坏了……”
李腾空、李季兰根本就没在听李十一娘的啰嗦,她们远远看到薛白一行人过来,往前走了一段路看了看风景。
野外风大,李季兰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发丝,抬眸一看,讶道:“咦,是薛郎?”
“嗯?”
李腾空转过头去,疑惑这么巧遇到薛白。
“他与杜家姐妹关系很亲近呢。”李季兰道。
“生死之交。”李腾空如此评价道,“杜家救过他,他也救过杜家。”
两人目光看去,见杜妗十分飒爽,扯了缰绳想往这边过来,却被薛白止住了,交头接耳不知说了什么,杜妗遂向她们挥了挥手,与杜媗领着人往北面去了。
待薛白过来,李季兰不由问道:“二娘要来与我们说话,薛郎如何拦下了?”
“她们事忙,我说只管去,你们不会介意的。”
“嗯,当然不会介意。”李季兰用力点头,捏了捏裙子,问道:“薛郎可看了我写的诗?如何呢?”
“你平时看起来开开心心的,写的诗词却带着愁情,倒也奇怪。”
李季兰那么好的诗,没得到任何精辟的指点,只听到了这一句随意的对答,她却也一点都不失望,马上便应道:“因为见到薛郎了啊。”
好在李腾空了解她,没因这一句话误会,还帮忙找补了一句。
“故友重逢,当然开心。”
薛白其实也是开心的,当世车马缓慢,久别重逢十分难得。
三人都笑了笑,像是回到了长安之时,而偃师县城以北这片风景不算好的郊野,似乎忽然变得有趣起来。
聊了一会,因杨齐宣夫妇就在旁盯着,再加上薛白公务繁忙,遂约定过几日带她们去首阳山玩,之后便告辞了。
李季兰目送着他的身影走远,道:“以前只觉薛郎才华横溢,如今方知他还悲悯百姓,能治理一方。”
“你是要把能夸的词都用一遍吗?”
李腾空应着,见道路边有一群农人路过,其中几个都是面有病色,连忙唤人将他们招来,为他们看病赠药。
其中有个小女孩不过六七岁年纪,黄瘅已颇为严重,遂又问了她的住址,打算多过去行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