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道:“那在张虔陀看来,阁罗凤有反意了?”
“未必。”李泌道,“大唐为牵制吐蕃,助蒙舍诏一统六诏,而南诏强大之后,朝廷对它的态度自然要有所转变,扶持之余,也该有所提防。张虔陀如此提议,该是出于此等考虑。”
薛白道:“我觉得我们猜对了,吐蕃与南诏,只怕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联合了。”
李泌抿着嘴不答,许久才道:“还没到那一步。”
“找出张虔陀的奏章看看?”
“奏章到了进奏院,圣人却没看到,会在何处呢?”
李泌思忖着,转过身,看向门外。
只见刁丙匆匆赶了回来,一边跑一边道:“金吾卫来了!”
下一刻,披甲的金吾卫锐士大步而来,喝道:“何人胆敢犯夜?!”
他们手持火把,光亮映在李泌的眼睛里,之后,那双眼睛里浮起深深的忧虑。
李泌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知道如薛白所言,他们猜对了。
在万里之外,吐蕃必定已经与南诏联合了,阻止不了了,无非是朝廷早一些知道、晚一些知道的区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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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林甫才起身,便听说了一个消息。
“右相,昨夜,薛白、李泌犯了宵禁,在剑南进奏院,被金吾卫拿下了。”
“还不肯认错。”李林甫叱道,“弹劾不成,薛白这是做甚?做个局陷害李延业?!”
“是,右相明鉴。”
“人呢?”
“没敢怠慢他们,羁留了一夜,南衙现在也不知如何处置,来问右相。”
“放了李泌,把薛白带来见本相。”
“喏。”
吩咐过后,李林甫想到,上一次见薛白,还是那竖子以手持碎瓷意欲伤他,双方从此势不两立。
说来,薛白越来越不讨喜了,全无最初时的乖巧,这一次,只怕也未必能降服。
如此一想,他不由感到十分无趣,有些后悔把人召过来添堵。
然而,薛白这次来,态度竟有好些。
“右相春安,我正有一件事要报于右相。”
“是吗?”
薛白开门见山,道:“据我所知,只怕南诏已倒戈于吐蕃。”
李林甫听罢,神情毫无波澜,道:“你与颜真卿师徒情意深重啊,为了替他挽回名声,不惜做到如此地步。”
“右相可曾看到张虔陀的奏章……”
“但本相记得,当初你被太子坑杀,是本相给了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李林甫语态铿锵,目光冷冽,“你求本相放了杜家,你求本相为你安排身世,你求本相嫁女于你。到头来,你为颜真卿卖命奔走,而屡屡悖逆于本相?!”
薛白不知道李林甫为何刚过完年就发疯,还真想了想,大概是因为眼看着他自己一年比一年老,李家后继无人又结仇满天下吧?
“南诏若叛了,右相的威望可就跌到底了。”
“本相比你清楚。”
“这般说吧。”薛白沉吟道:“吐蕃将有内讧或许是真,但他们有了私下见李延业的机会,只要顺带着使些小动作,对大唐都是莫大的损失,而这一切,就发生在右相眼皮子底下。”
“亏你想得出来。”
“到时南诏一叛,世人只会说右相老眼昏花……”
“无知竖子。”李林甫道:“你连南诏是如何一统诸部都不知,也敢信口雌黄?我大唐如此强盛,弹丸之地的南蛮如何能叛?可知何谓‘昭昭有唐,天俾万国’?”
薛白不厌其烦,再次问道:“右相可曾看到张虔陀的奏章?”
李林甫嗤笑一声,道:“本相再告诉你,张虔陀对南诏之敲打,皆出自本相之决议。”
“敲打?”
“大唐扶持南诏,目的在于牵制吐蕃,故而南诏一统洱海之初,本相早命云南太守筑城收质,缮甲练兵,于南诏险要之地筑城立寨,以驱南诏为大唐所用。如此布置,你告诉本相,它如何叛唐?!”
“那我只问右相三个月间收到了张虔陀几封回奏?连这等小事都被手下营营苟苟之辈瞒着,何谈掌控万里之外?!”
李林甫叱道:“够了,你还没资格与本相议论国事。”
“那右相又召我来,难道还是想逼我退婚,招我为婿吗?”
“你……”
面对薛白如此挑明的态度,李林甫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怒气上涌,胡子都像是要炸开。
“这次,真是右相错了。”
薛白执了一礼,语气平和地道:“查李延业,一切就清楚了,告辞。”
他转身离开厅堂,心中对李林甫愈发失望透顶。
带着这隐隐的恼火情绪,走进长廊时,却有一道清丽的身影迎面而来。
薛白不由驻足。
……
李腾空是被李岫以“阿爷不舒服”的借口喊过来的,迎面遇上薛白,她不吃惊,却还是有些心烦意乱,转身便要走。
她不明白,他最近为何总来右相府。
因他与阿爷那些事,屡屡乱她心神,实在是烦人。
“小仙娘子。”
薛白却是唤了她一句,脱口而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