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下亮晶晶的泛着流光,造型大胆新奇。这就引得人们将目光停留在她们的脸上:一个是翠眉杏目,眉心贴了仿唐的花钿,在时下崇尚简约妆面的一众女客中显得声气夺人;另一个纤眉微扬,颇有文气,额上用浅蓝色工笔细勾了一朵祥云,灵似飞仙。
两人被来往许多目光看着,都觉得很不自在,渐渐地有人上前攀谈,夸赞妆容别致,他们两个才慢慢放松下来,顺势向人家推销起静临这位巧手妆娘。
段不循的目光跟随着这两个人,四周观察多时,始终不见静临。
“老师宽坐,”他起身与刘阶一拱手,“不循去更衣,失陪一会。”
刘阶往人群中望了一眼,收回目光,皱眉道:“你也不小了,也该成个家,收一收心了。”
段不循将错就错,笑得颇有几分风流倜傥:“老师教训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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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柳再见段不循分外惊喜,二话不说,先是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将他千恩万谢了一通,方才起身问道:“官人也来游园,怎么没见名安小哥?”
段不循面带春风,笑容和煦,“他去北边收药材了。你如今住在哪里,还是柳家么?”
翠柳拉过银儿,爽朗答道:“托您的福,我现在住她家,就是柳家隔壁的王记茶水铺子。”
王记茶水铺子……段不循暗暗记住了这个地方,状似不经意道:“冉姑娘没与你们一起来么?”
银儿早就听翠柳将这位大恩人念叨了八百遍,方才一直暗暗打量他,听他这句“冉姑娘”,顿觉有些奇怪。
翠柳没多想,快言快语出口,人已经怒色上脸,“哼!还不是戚氏那老婆子拦着不让出来!上次也是这样,听到是去卢家她才没了话。这回倒好,为了不让静临出门,特意将她家柳三秀从学里叫了回来,娘俩一唱一和的,真是气煞人!”
段不循听她将这些日子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沉默了半晌,方又将目光落到她和银儿的脸上,“你们这妆……都是她化的?”
“是呀!”翠柳吁了口气,瘪嘴道:“有道是酒香也怕巷子深,画得再好,没个名气也不行!万事开头难呀,我们俩走这趟,也不知道能换回几个主顾。”说到这,她又忿忿起来,“都怪戚氏这个死老婆子,若是静临能出来,她长得那么好,一定会有更多人过问的!您说是不?”
“是。”
段不循点头,目光从近处的锦绣衣衫渡到远方的斑斓光影,越过积水潭上大片漆黑的水面,看向柳家宅院的方向。
“这些天,多谢你们照看她。”
翠柳一愣,随即不好意思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静临和我们是朋友,都是应该的呀。”
待到段不循的身影看不见了,银儿才低声道:“他不是冉娘子的表哥吧?”
翠柳大咧咧地头前回走,“怎么不是呢,他管静临叫表妹,静临管他叫表哥——我亲耳听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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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定更鼓响,刘府那边的喧哗方才渐渐止息。
阁臣的寿宴热闹了半个宛平,唯独遗落了乌义坊柳家这一角。
静临趴在窗台上,双手托腮,尽力想象那边的笙歌笑语和灯火光色,想象过路人看到新奇妆容时的言语神情。
她心里有一方锦绣天地,可是目光所及只有沉沉夜色,除了柳家老宅厚重冷硬的砖墙,什么都看不到。
“婆母生病,身为儿媳的就应该在身边侍疾。”
“国朝以孝治天下,到谁跟前都是这个理!”
“嫂嫂,不孝之名传出去,还有人敢请你么?”
“别跟小娼妇啰嗦,今儿个她要是敢迈出咱们家大门一步,我立刻就去官府,告她个不孝之罪!”
……
柳家的院墙是高,可还是教她跑出去了两次。
可见能拦住人的,从来都不是墙啊。
静临被夜风吹得脸上发麻,回手将窗户关了,闷闷地躺回小竹榻上,刚闭上眼睛,又觉手脚冰凉。
她将腿蜷了,勾起一只脚放到大腿内侧,觉得缓和些了,再换另外一只脚。
就这样几次,身子竟也渐渐暖了,人也有了倦意。
睡过去之前,她暗暗安慰自己:事在人为,墙再高还能高过人么?总有办法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