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根五彩绳,解释道,“您可以将玉片串起来,下次来店里带着,攒够了数目有折扣。”他一指楼梯旁高挂的宽幅红纸,“具体如何折算,那上面写着,您好好看看,若有不明白的再来吩咐小的。”
经他一解释,静临这才明白,为何方才见到许多妇人腕子上都挂着一串或稀或密的玉串,有的甚至绕了好几道,感情那是老客的凭证!
这下连翠柳也不禁感慨,“这也太会做生意了吧!”
静临仰着脸儿看了那红纸许久,又环视店内四周,柜台、伙计、货物、客人,每一样儿,都想仔仔细细地记在心里。
目光落到楼梯上,她走过去几步,被把守的一个小伙计客气地拦住,“对不住了您,二层不对外开放。”
“是要大主顾才能上去么?”静临问。
那小伙计一笑,默认了她的话。
掌柜的早就教过他们,客分三六九等,可是你不能教人察觉出,你在心里给人家分了三六九等。是以虽则二楼只对大主顾开放,话却不能直说。
这小娘子倒是知趣,是以小伙计不语,只报以一笑。
“那三楼呢?”
静临追问。
小伙计噗嗤一乐,这回没什么不能说的了,“那是我们东家喝茶的地方。”
静临微窘,心中却没由来地想到了兴记皮货铺,那黄昏时分安静的二层阁楼,红木小圆桌上简单的饭蔬,那人带着白檀气味的舔舐,以及放她逃走后又追上来的那顶软呢小轿。
不会这里也是那人的产业吧,这直觉令她的心怦怦跳起来,直到楼梯上一声熟悉的笑传来,静临的心一下子堵住了嗓子眼儿,一抬头,正与一双微微上挑的狭长双眼对了个正着。
许是这店里的灯火过分明亮,段不循的模样从未如此刻般清晰。
他的额头很阔,两侧的太阳穴鼓着,显得人很有力量;两道眉并不十分浓黑,眉骨和鼻子却生得十分轩昂,整张脸便有了一副铮铮骨架,加上那双狭长而上挑的眼,沉沉视人时,便有几分傲气,几分玩世不恭;唇不厚不薄,惯常带着笑,这笑往往又是调笑或嘲笑,似乎惯看秋月春风,却因某中不甘心而欲说还休;下颌微方,有些强硬地收束了整张面孔的不和谐,将这种让人看不透的矛盾感沿着凸起的喉结和宽阔的肩背,散播到八尺之身的每个角落。
总得来说,若不是那鹰隼般的目光,那不羁的笑容,他这长相可称得上一句相貌堂堂,就是话本子里江湖侠客或披甲将军的那种相貌堂堂。
这种角色在静临常看的本子里往往都是副角,主要功用是帮助佳人才子渡过难关、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是以,在她所有少女怀|春的想象中,从未出现过这样的人,出现的,是潘安、卫玠那般如珠似璧的翩然少年郎,一如柳文彦,更俊美些的,便是雌雄莫辨的水生和温润如玉的谢琅。
而段不循——与他相识也有些时日了——却像是直到此刻才有了清晰的面貌,也是在这一瞬间,强光般直射入她眼中,令她忍不住躲开眼,皮肤上泛起微微的战栗。
段不循此刻的表情很愉悦,显是全然忘却了上次的不欢而散。是以,他此刻的邀请便与他的铺子一样令人难以抗拒,静临情不自禁踏上楼梯。
“你们想学开铺子?”
段不循含笑问三个姑娘,目光锁着静临,像是隐含着鼓励。
静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垂下眸子颔首,又问他:“这样的主意……你是如何想到的?”
“主意?”段不循一笑,坦诚答道:“这可并非我一人之妙思,实是从旁人那里学来的。”
虎丘百年老店孔氏酱菜馆便是这种经营模式,购买结算分离,既便利顾客,又方便核销盘点。
“可是,”静临若有所思,“酱菜与首饰大不相同,虽都种类不少,可前者很便宜,后者却很贵重。你怎么能确定,客人会像买酱菜一般买首饰呢?”
她的眸中闪烁着好奇的火焰,燃烧的乃是一种不加掩饰的对银子的渴望,这渴望令她显得愈发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段不循贪看这份生动的好颜色,语气也变得十分柔软,“你忘了,这里是棋盘街,最不缺的便是富人。”
“那么……附赠玉片总算是你自己想到的了罢?”
“要让你失望了,这也是与旁人学的,我那老师乃是福建的一个古董商。”
他倒坦诚,静临翘起嘴角,信步走到一座紫檀木架前,那上面用琉璃罩子罩着一尊白玉麒麟。
“一万两……金子?”她忍不住叫起来,“这么贵,能卖的出去么?”
段不循跟过去,探手随意地揭开罩子,将那玲珑润泽的麒麟拿出来置于掌心,递到静临跟前。
静临不敢接,他便眨眨眼,“不值钱的。”
静临将信将疑,小心翼翼伸出手,从他掌心里接过那物件,与银儿翠柳两个看了半天,只觉得实在是精美,便以为段不循说的是谎话,怕一不小心磕了碰了,到时候卖了她也赔不起,便赶紧将那烫手的玩意放回了架子上,又双手捧起琉璃罩子,严丝合缝地复位。
段不循莞尔,他方才说的乃是实话,这东西造价不过几十两银子,标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