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往事随风散,各自缘法各自空(2 / 2)

擒风流 夜雪湖山 1735 字 11个月前

了整个身子,大地变得像棉花一样柔软,静临脚踩在上面,摇摇欲坠。

谢琅的手臂在她腰间扶了一把,她有了一点力气,抬起头,看到陆梦龙,冯象山,名安,红萼,泗芳。

段不循呢?

静临的目光在附近搜罗起来,最后定格在黑洞洞的牢门口。

陆梦龙摇着扇子走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扫了她一眼,又冲着谢琅笑了笑。

意味不明,像是说,怎么你也被这狐狸精蛊惑了,眼光忒差劲;又像是说,你可以啊清和,真有你的。

厌恶令静临漂泊的神魂归位,并在陆梦龙“有好戏看了”的脸上找到一个锚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陆梦龙冷笑一声,摇着扇子,又走回天牢门口了。

段不循是被一红一白两道倩影搀扶出来的。

几个月的牢狱生涯将他磋磨瘦了一圈儿,脸上水落石出,轮廓较从前更分明了些,人看上去倒像是比以往更精神了。

身上那副骨头架子的规模依旧宏阔,高大又伶仃地在衣裳里晃荡。

静临发现,这身衣裳是新换过的,头脸也是梳洗过的。显然,这便是他方才迟迟不出来的缘故了。

许久未见的天光晃得他眯起眼睛,白衣女子从红衣丫鬟手里接过帕子,关切地为他擦拭。

他缓了一会儿,似是适应了,将帕子还给白衣女子,笑了笑。

静临识得他这种风流的笑容,那是段大官人猎艳时惯用的表情。

这个表情一出现在脸上,往日的段不循就回来了。两位红粉佳人点缀了他的落拓,让他看起来不像是个刚从大狱里放出来的奸商,反倒像是个九死一生归来的将军,英豪气概,虽败犹荣。

因着白衣女子的缘故,泗芳与红萼很有分寸地与段不循保持了距离。

从陆梦龙口中,静临得知这女子名唤孟沅君。

她身上经历的春秋显然已有三十多个来回,岁月的优容眷顾浅刻在眼角和脖颈,举手投足间流露出腹有诗书的气质,态度不狎不昵,却教人直觉,她与段不循之间关系匪浅。

天牢门口惊鸿一瞥,已教静临自惭形秽,此刻就这么望着她,像是读书一般,读她的眉眼,神情,落落大方的仪态,吩咐跨火盆、掸柳枝时的从容和自然……静临读出来了,孟沅君的芳春柔条,劲秋摇落,以及过往的所有春秋,无不写满了段不循的字迹。

他们看上去也很登对,年岁相仿,一个高大,一个绰约,一个风流,一个绝俗。

所有传奇中,唯有绝代佳人可令浪子收心回头。

抑或是,她本身就是浪子的因由,因而也注定是浪子的结果。

静临忍不住去看段不循,读他看向孟沅君的目光。

可是他却像是故意与她作对一样,在孟沅君的指挥下,听话地转过来、调过去,忙得团团转。

看不清他的眼眸,看不清他的心思。

倒是陆梦龙回过头来,迎上静临的视线,目光里分明带着比较,她与孟沅君孰高孰低,又一次在旁人眼中得到了验证。

静临心里那股被官人捉|奸的耻感消散得无影无踪,空荡荡了一瞬,又被后知后觉的酸涩填满。她还以为是自己背叛了他,原来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们之间,原不过是调|戏与被调|戏,觊觎与欲拒还迎,银子与美色这样的轻浮关系,风一吹就散了,各自波澜无惊,像是从未有事发生。

人事原该如此。偶一为之的消遣,吃酒喝茶一样的市井俗事,本就与郑重的性命相托无关,更谈不上什么矢志不移,什么倾心相许。

她与段不循之间,从未有过承诺,从未有过半分与郑重其事相关的时刻,遑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这样的厚重岁月。

大难不死,经此一遭,他必也是想通了,要安定下来了,不再胡闹了。

孟沅君如何肯既往不咎,她们之间的因果缘故,就与静临这个旁人再无关系了。

直到重新回到马车上,静临与段不循未说一语。

段不循只是在与谢琅说话时,淡淡地瞥了静临一眼。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恼,却不屑,一切都尽在这一眼里了。

静临察觉到自己在发抖时,谢琅已将她一把揽在了怀中。

“好冷。”

静临鼻音浓重,像是着凉了。

谢琅没说话,只是加重了拥抱的力度。

他须尾俱全,也是个什么都有、什么都会的男人。他再愚笨鲁直、再不解风情,也明白此刻可以做得更多,给与更多,索求更多。

他也想,只是千压万抑地不肯,怕轻薄了她,也轻贱了他们之间本就脆弱的缘分。

于是他就只能拼命地抱着她,心中与趁虚而入有关的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一个接一个地,如露如电,破灭为梦幻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