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匆匆,打定主意要从他爹嘴里要个准话。
段不循的大怒早已酝酿妥当,就等着名安往上撞呢。
“想好了?行啊,明儿个就送你去最好的书院,聘最好的先生,先读个三五年。再从童生开始,秀才,举人,进士,一步一步来。咱们家有的是银子,不着急!什么时候金榜题名了,什么时候洞房花烛,也算是双喜临门。你意下如何啊?”
名安委屈得不行,先前还说什么“天高地广,你想走哪条路都好”,怎么这会就改了,莫不是真嫌弃了人家的门第?
哼,想他名安先前也不过是个小叫花子,如今是发达了,还不是一副肩膀两条腿,也没见比从前多了三头六臂。
都是一样的人,谁瞧不起谁呀!
名安什么都能听他爹的,唯独娶亲一事,一定得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
这辈子就只能是翠柳,打死他也是翠柳!
段不循见他跪得直挺挺,脖子梗出老长的青筋,一脸都是不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要读书,我答应你了;要娶亲,我也答应你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这能算是答应吗?“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世上有几个人能有谢琅那样的天资,二十出头就成了庶吉士……进士,呵,莫说能不能考中,就算是能,到时候他也是个老头子了!
还双喜临门……一把胡子的老头子,拄着拐棍,颤颤巍巍地打起帘子,从花轿里迎出个同样颤颤巍巍的老太太,俩人步履蹒跚地走到喜堂上:一拜天地,咳咳;二拜高堂,咳咳;夫妻对拜,咳咳;送入洞房——一宿就光顾着咳咳了,还洞房个什么劲!
名安想着那场面,越想越是伤心,竟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顺着初具规模的下颌骨流到喉结,将少年人的皮肉哭得亮晶晶的。
说他不懂事,他又什么都懂,甚至都已经开始爱慕姑娘了,说他懂事,偏又在这里嚎啕大哭。
段不循气得想踹他一脚,却是笑得提不起腿。
“滚滚滚”,他提着脖领子将名安薅起来,“少在老子这里嚎丧,你爹我还没死呢!”
名安哭得停不下来,一边抹眼泪一边抽搭,“你、你倒是给个准话啊……我、我这样怎么和、和冉娘子交待!”
段不循收敛笑容,想了想,“你就和她这么说。听明白了?”
名安破涕为笑,“真的?”
段不循也露出个笑模样,“还不快滚?”
-
冬日天短,寅时还是一片漆黑,谢琅已经洗漱更衣妥当,坐在桌边用早饭了。
谢夫人心疼儿子,生怕下人不尽心,这第一顿饭定然是要自己亲手做的。
谢琅几口喝完热粥,“母亲再回去躺会儿,儿子去上朝了。”
谢夫人看着儿子龙章凤姿,满脸都是慈爱,“去吧,晚上早些回来。”
谢琅颔首,与母亲恭恭敬敬一揖,披上棉袍,转身出门,步入茫茫夜色之中。
谢夫人跟到门边,掀开棉帘张望了一会儿,方才回屋,又走到桌边坐下。
二十来岁的年纪,搁在别人家,儿女都一堆了,只有清和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身边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到底是不让做母亲的放心。
叹了口气,教陪嫁婢女雅红剔亮油灯,谢夫人借着灯火,又看起了冉宝儿前日托人捎来的信。
字迹娟秀,措辞文雅,态度恳切。
莫说小门小户养不出好女儿,端看这一封得体的信,谢夫人倒是挑不出什么错。
若真要说错,到底也是他们谢家的不是。
冉家并未将多年前的玩笑放在心上,是谢父这古板的老头子,非要践信守诺,这才相隔千里,成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一桩亲事。
谢夫人自然不甘心,也暗示过谢琅,谁知当时儿子一听对方的姓名,倒欣然同意了。
如此,她这做母亲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哪成想,冉家把姑娘送到北京城了,谢琅又变了主意。
如此反复无常,即便是自己的儿子,谢夫人也拉不下脸去,反咬一口人家冉氏的不是。
谢琅说冉宝儿言行无状,人品低劣,柳兰蕙心狠手辣,虐待庶女,谢夫人将信将疑。
仔细问了,方才知道儿子这么说,是在为他那新寡的姨姐抱不平。而这位姨姐,不光是个美艳的小寡妇,还是个抛头露面做生意的。生母乃是冉常的姨娘,出身扬州瘦马。
内宅那些事,谢夫人自觉早就看透了。妻妾不和,连带着各自的子女也不和,免不得就要耍些心机,将心思放到对方的夫婿身上。只恨儿子心性纯良直善,又是情窦初开,中了人家的计了。
至于旁的那些耸人听闻之言,谢夫人付之一哂,以为不过是冉静临的谎言,加上谢琅的糊涂罢了。
两厢对比,谢夫人是宁可要冉宝儿,也断然不要冉静临。
眼下未将话说死,对谢琅的小动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存了观望的意思。
若冉家就此偃旗息鼓,同意退婚,那是再好不过,自家的老头子也无话可说;若是冉宝儿心性坚定,人品模样也过得去,成了婚事也未尝不可。
谢夫人打定了主意,便吩